黃昏之時的祭典

傍晚，日頭即將沉入地下，一天的暑熱漸漸消散。

一根扁擔，挑起兩個竹筐，裡面擺滿一碟碟的糕點與熟食，外面用同樣的竹編盖子盖好。村裡幾乎沒有路燈，趁着還有一點光線，外婆準備好一疊金紙與神香，挑着竹筐，帶着我出門了。

一路來到早已無人居住的老房子，一整塊大石頭橫亙在門前，仿佛是老房子自帶的殼，一旁雜草叢生。外婆把竹筐放在地上，抽出淺底的竹籃托盤，像小販一樣，把一碟碟的食物錯開排好。

黃昏之時，光線變得暖昧，村裡的天空一點點轉暗。外婆點好一束神香，分發給我，讓我逐一插在每一碟食物上。折好金紙，就地焚燒，晚風掠過草葉，我看着還帶着點點火星的灰燼，裊裊往上，消散在寶藍色的天空裡。

這一帶稀疏的老房子，也多了幾戶人家前來祭祀，在路旁擺滿竹籃子，插着星星點點的神香，大家安靜地折着金紙，安靜地停留，安靜地離開。村民與村子的默契，被路過的神明所接納。

回程時，路上的行人開始多了，腳步匆匆。月亮還未出來，我們看不清對向的來人，只憑着身形與聲音互認，打着招呼。“阿玲已經和外婆一樣高了呀，下次可以讓阿玲來挑擔子了。“我摸了摸肩膀凸起的骨頭，還殘留出門前試挑的餘味。

黃昏之時的祭典，大家褪去一天的勞累與焦躁，為祖先、路過的生靈送上可口的食物；一炷炷微亮的神香在每一處老房子亮起，暫時取代了天邊的星光，這大概是我遇過最平和、浪漫的祭典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