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於銅鑼灣的香港聖約翰救傷隊
企鵝最近在大坑散步時,在路邊的老榕樹冠之間發現一棟白色老建築,頂部還有三支旗杆,鵝沒想到在這麼繁忙的街道上,竟然有這麼低調雅致的建築物,於是鵝沿大坑道的斜坡上,來到2號門牌前面,才發現這棟帶裝飾藝術風格(Art Deco)的白色建築,就是香港聖約翰救護機構港島總區總部!
鵝還發現梯口有一塊紀念碑,正是建築落成的紀念碑,記載大樓於1935年由當時的港督珼璐爵士揭幕,而主樓命名「周雨亭」樓,由周文治出資興建以紀念其父。大家可能對周雨亭、周文治不太熟悉,但也許會對前香港政府官員周德熙(前衞生福利司、前工商局局長;前香港灣仔區議會主席黃英琦的丈夫)會有些印象,他就是海南籍企業家周雨亭的曾孫。
企鵝十分好奇,只要有重大活動和事故,我們都會看到聖約翰救傷隊隊員的身影,在場候命或救急扶危,到活動完結或事情結束,他們就默默退場,可說是無名的守護者。大樓已落成近一百年,那他們是由何時開始服務香港市民?是誰在香港成立救傷隊?而他們又與銅鑼灣社區有什麼關係呢?於是鵝明查暗訪,不但給鵝找到這個首個為全港提供救傷服務和培訓的機構的來龍去脈,更給鵝找到一位曾於戰時加入聖約翰服務、並於戰後獲頒「戰時有功獎章」(Defence Medal) 的護士後人,為我們填補香港救傷歷史之空白!
由英國落戶大坑的聖約翰救傷隊
聖約翰機構源於英國,而早在1884 年,聖約翰救傷機構已在香港成立已設立香港聖約翰救傷會(St. John Ambulance Association),為民眾提供急救和護理訓練。至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為應付急救需要,富商何東之弟何甘棠倡議成立聖約翰救傷隊(St. John Ambulance Brigade),並出錢出力籌組第一隊支隊,於 1916 年以英國一個分區(Area)之規模正式成立。何甘棠出資捐助購置裝備和制服,並出任隊長;而最高級長官(時稱助理總監)為羅富士(Edwin Ralphs),由英國聖約翰總部直接委任。
快速去到1930年,羅富士退任,由教育家、英皇書院首任校長莫理士(Alfred Morris)接任。大家可能唔知佢係邊個,但一個講他的孫女,你一定知道是誰——莫理士就是影星莫文蔚的爺爺。這段時期,聖約翰不只提供急救服務,還設有醫療所和留產所。在莫理士的任內,他已開始籌建總部大樓作為推廣及培訓隊員的中心。終於在1933年,商人周文治捐出鉅款,並獲政府撥出大坑道口一幅斜坡興建三層高大樓,經兩年施工後,大樓終於落成。
1930年代的大坑道上,其實有兩個重要工程施工,一是在大坑道頭的聖約翰香港總部大樓,二是再往上走的虎豹別墅,而兩個建築又息息相關,皆因當時聖約翰的大坑總部雖由周文治出資興建,但救護車則由胡文虎、胡文豹兩兄弟捐贈(他們亦捐助興建長洲的聖約翰醫院)。早期救護車停泊在禮頓道,至大樓落成後才有了固定車位,而車房門外安裝了電鈴,讓有需要緊急服務人士按鈴動求助。
戰時的聖約翰護士
鍾意行山的人,不會不知道沿大坑道直上黃泥涌峽道的油站對面,有一個聖約翰大戰紀念碑,以紀念在香港保衛戰中犧牲的聖約翰救傷隊隊員。已知的遇難隊員有56人,每年11月的和平紀念日,救傷隊也會到此舉行悼念儀式。
當年有份服務的隊員,若在戰後生還,都獲英皇頒發「戰時有功獎章」(Defence Medal),鵝就找到其中一位擁有這枚獎章的護士後人,更幸運的是,其後人在當事人去世前,趕及問得一些聖約翰護士在戰時服務的情況,為歷史作出點點補遺。
陳桂珍是一名聖約翰救傷隊護士,戰前加入救傷隊學習急救,最初被派去街頭設的街站為市民打防疫針,後來陸續去廣華醫院、荔枝角醫院和寶血醫院服務。直至1941年12月8日,陳女士由寶血醫院被送到已變成臨時醫院的九龍喇沙書院服務傷兵,為期約一星期。在臨時醫院期間,喇沙書院的神父規定了一個房間做nurse room,並不准日本軍人進入該房間。在此期間,護士亦不准上廁所,以免被日本人騷擾,所以當時每位護士也獲發一個尿兜在房間內解決。據陳女士生前憶述,當時喇沙有四名聖約翰的護士,大概在臨時醫院待了一星期,神父就用卡車送護士回家。至和平之後,和其他隊員一樣,陳女士獲頒一枚戰時服務有功獎章,而頒獎的地點,就是位於大坑的聖約翰總部。
獲頒授戰時服務有功獎章
就這段口述歷史,鵝翻查了一些舊報紙,發現頒發獎章儀式和會操的日期是1948年4月23日,地點是南華體育會球場,由港督葛量洪爵士負責檢閱和頒授獎章,而周壽臣、周竣年、郭贊、顏成坤等社會賢達亦有出席觀禮。雖然地點看來與陳女士的口述歷史有出入,但鵝估計當中並沒有出錯,因為在南華會由港督親自頒發的,都是醫生及各分隊隊長和副隊長(較著名的有馮秉芬),較低級別的隊員,大概要回到大坑總部才獲發該枚獎章了。
鵝亦嘗試從各種途徑找尋當年獲頒獎章的聖約翰隊員整全名單,並就這段歷史請教浸會大學歷史系副教授鄺智文博士,但目前能找到的相關名單,就只有輔助護士隊(Auxiliary Nursing Service)名單。
鄺智文強調:「這個名單沒有包括聖約翰救傷隊的護士,但陳女士的名字不在這個列表,並不代表她當時不在臨時醫院服務。要知道這個名單是香港投降後,日本人要求英國人交一個名單給他們,讓他們知道相關人士的去向,所以英國人是很有理由有意無意把華人或某些人員略去,以免他們受害。在名單上不存在,反而是對當事人的保護。」
此外,鄺智文補充:「陳女士還有一點比較幸運,就是進駐喇沙臨時醫院的日本軍是 228聯隊,那班官兵斯文一點,沒有亂殺人,也沒有強姦護士。如果遇到229聯隊就糟糕了,粉嶺孤兒院就遇到229,曾出現護士和女工被騷擾的情況。」
陳女士的獎章如今已成為其家族的「傳家之寶」,不過其實在戰後全球獲得頒贈的人士相當多,在交易網eBay上,用十多英鎊就可以買得到。不過,家族流傳的故事,還有戰時服務的英勇事蹟,當然就不能用金錢衡量了。
由香港總部變成香港島總部
講返大坑的聖約翰總部,在香港淪陷時期,大樓被日軍憲兵隊佔用,因此未受破壞;而在戰後有短暫時間被英軍徵用,故聖約翰曾暫假德輔道中東亞銀行設辦事處。至1958年,位於麥當勞道2號的聖約翰新總部落成,大坑道2號的大樓才變成聖約翰救傷隊香港分區總部,後被評為二級歷史建築。
在1997年,隨著香港主權移交,香港聖約翰救護機構正式脫離英國聖約翰救護機構,成為獨立的聖約翰組織,並放棄沿用多年的英國聖約翰救傷隊海外支部隊例。
雖然大坑的聖約翰大樓並不對外開放,但只要你參加聖約翰開辦的急救課程,就有機會入內看看。不過鵝就覺得,內裡的裝修已十分現代化,還是建築的外貌和臨街的樓梯更好看。
原文載於2023年7月26日《銅鑼灣企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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