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07｜回应趣的一吻

第七天（7月7日）
第七天，來到你記憶裡最模糊、最遙遠的一段關係，寫下一件你覺得莫名其妙但一直記得的小事。

90年代中，我在爸爸的家乡辽阳那边读幼儿园。当时爸妈在当地家具城附近做蘑菇生意，以致我从幼年就耳濡目染蘑菇从真菌到可食用的整个种植过程（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The Last of Us名场面…）其中一个步骤是高温杀菌，需要将成百上千蘑菇培育袋堆进类似土窖的锅炉，空间密封后再从炉灶加热。整个过程全靠人工，加热锅炉的人总是从头到脚一身煤炭黑，防护衣帽、手套基本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有一天幼儿园放学，亲戚家的大表哥就穿着这身被锅炉熏得黢黑的装备来接我，跟老师解释说我爸妈来不及所以临时派他来，看得老师一脸狐疑，问我认识这个人吗，我故意仔细上下打量了他很久才跟老师确认。后来家人听说这事就笑了，包括我爸，爸爸年轻的时候不苟言笑。听说只有我能把他逗笑。

幼儿园的大门是扇铁门，进门右手边就是相连的几间瓦房教室，教室门正对的走廊外面是葡萄架，再往外是小操场，操场另一边有秋千、双杠，和只有厕所的建筑。

一到夏天，葡萄架就变得翠绿，葡萄藤像瀑布从教室屋顶转个弯再倾泻而下，变成走廊一侧的天然绿墙。葡萄从来不会成熟，因为还是青绿状态就被摘没了，酸得人直流口水。可怕的是葡萄叶上总是有肥大的青虫，比手指粗，长度近似手掌宽度，近看大青虫背部还有两排大黑点。数量多的时候，室外走廊的地面总会掉几个。想来那应该是记忆最久远的噩梦。

当时处于换牙期，有个课间我正吃番茄，啃着啃着一颗本来已经松动的牙掉了，牙龈触碰凉凉的番茄毫无痛感。我想起大人说，下排的牙齿掉了要扔到房顶，于是我用力一甩，把那颗牙扔到教室屋顶上，弹出清脆的声响。

我的同桌是个男孩，总是拥有让全班同学艳羡的物品。他有一个文具盒，装着满满一盒形状各异的彩色橡皮，有动物的、卡通的，还有半透明的水果形状，橘子、西瓜、菠萝等。他一打开文具盒，我都能闻到那个混合的香香的味道。

有一天课上（我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他把形状最复杂最特别的那块橡皮送给我，我太高兴了，条件反射似地飞速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当时我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空气凝固了，然后他缓缓转向，举起手，大声对着讲台方向喊：「老——师——！xxx亲我！」全班顿时哄堂大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们身上，我一时懵掉，回过神来的时候在脑袋里想：或许老师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那就是我的初吻。

我甚至至今仍记得那个男孩的名字读音Chén Jìnkū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