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SD的姥爷3

“国民党来拉壮丁，不走，就直接用绳子捆上拉走了。对面是把符合条件、想叫走的所有的青壮年喊到一起开会。开会经常都是夜间，安排的也很有讲究，都是安排在一户积极分子人家屋里。来征兵的干部都是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土炕的对面。旁边站着部队里来的卫兵、村子里的积极分子啊民兵之类的帮手，帮衬着他。那些青壮年就必须都安排去坐在土炕上，嫌挤啊，打算站着听啊，都是不行的。总之是必须坐上去的：这叫严肃会场纪律。而且开会的时候，干部一般是挎着盒子炮，士兵民兵都扛着枪虎着脸。过来的青壮农民，没有傻到“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浅显道理都不懂的。都是乖乖听话，乖乖听人家安排，人家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就是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都坐到炕上去挤一挤罢了，又不是推你下火坑上刀山。而且，从姥爷那里民俗来讲，主人待客的时候，让客人你上炕去坐，是待客表达尊重礼貌亲近的方式：当然，在民俗里，主人是一定要在炕上同样陪着客人一同坐的。除非很特殊的场合，比如来的客人太多，或者有人病了之类躺着，占了炕面，导致炕上实在坐不开，或者辈分、性别上需要避嫌时，主人才会做到土炕对面的凳子上去。人到齐了，干部就开始讲话动员。干部开始讲话前，那么不管冬夏季节，同时安排好的人手早就要开始烧炕了。干部讲的时候，会说清楚：参军自愿、参军光荣、参军分田、参军有钱有粮有衣服、军属有人照顾、村子里这一批要几个人参军之类的政策。事无巨细，要讲很久。最后会说清楚：谁想参加了，就自己站起来。不过这之前要反复强调：只要你站起来了，那就是铁板钉钉。反悔是不行的：算逃兵。我们和国民党当然不一样。国民党抓到逃兵就枪毙。我们的政策是，逃跑的时候没有犯严重错误，比如偷弹药投敌，伤人杀人之类的，我们一般都不会枪毙的，甚至还会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但是我们的军纪更严明，是一定要带回到部队上去严肃处理的。这种事情，都从众。有一个站起来，后面就容易有人跟着。一般都是坐在炕头的人会最早蹦起来。因为屁股烫得受不了了，就会站起来。只要站起来了，干部就不等你开口说话，立刻就说这位同志觉悟高，好样的。然后干部两边等着的人就会上去两三个，把人拉下来，就给带上大红花，外面锣鼓也就立刻响了起来。然后把这个人拉到旁边的房子里面，有人一直陪伴着，或者说是看守着。直到数字够了，才停下来。然后就立刻排着队带走了。要是你有本事不站起来，那么确实也没有人上手，去拉你起来：就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挨到最后。有的人来开会，和家里人，爹妈啊、媳妇呀都讲好了，绝对不会去当兵的。结果院外街头上等着他回来的家里人一看，一转眼，还没和自己家人打招呼呢，就戴着大红花排着队跟着走了，就全都懵了。哭天抢地，想上去拉扯住自己的亲人，问清楚怎么就变卦了。可是既没有时间更没有空间给他们互相说清楚，民兵、积极分子啥的早就上去把他们分开了。好多都是过了好多年，退伍回来了，才和家里人说清楚。有的人，就没机会回来，没机会说清楚，自己是属于怎么回事了。”

确实，和自己的鞋子到底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的脚知道一样，这些人到底是头脑一热还是屁股过热，确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别人怎么说的清楚。

既然这种可以自愿选择的情况，细节上都是如此黑色幽默。那么妈妈说姥爷有大车，必须去支前，我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也能明白了。

古有请君入瓮，今有请民上炕：看来深得三十六计上房抽梯的精髓，不愧内斗内行的本色。只求表面过得去，能把鬼糊弄过去就行的，看似高明，实则狡黠的市侩手段，类似近日某地三次通告这样的手段，不是拿到了印把子才开始耍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