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常有絶妙的日子
一隻野鴿子飛過窗臺,看不到蹤跡,但卻能清晰聽見那咕咕的聲音。
每個人都能看到不同的世界。
我推開窗子,所能見到的,恰恰如同我所想。
但這並非可以用言語傳遞。簌簌風動,策策葉擺,而在這動與不動之間,可能沒有看到的,比看到的,更能貼合我的心意。但我只能將所見所聞,用言語和文字來作表達。於是我所說非所思,所思非所知,所知又往往與我相違。
一首歌如此說:
「等待等待再等待,我心兒已等碎
我和你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
我的生活和希望,總是相違背
我和你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
你看,生命教給我一部分時間,我用它來聽聽這美麗的歌聲。
正因為曾經有過這樣的歌,我又怎麽會不對這不見蹤影的飛翔,有所思?
「那些心靈坦蕩、良心安寧的人的面孔總是美麗的。」(索爾仁尼琴)
我當然相信這句話,並且因為這樣的無畏,感到這個世界,還是可愛的。也因為這樣的體會,我才會為了那黑暗而點亮自己的一盞燈,照亮自己,也在無意中照亮別人。那些在荒野中,燃起燈,飛舞着,飛啊飛啊的生命,是為了誰?
并沒有。它們只是喜愛光明,而我們也只是喜愛光明。
煩惱不是一個敵人。當我們的基因如此努力,打算讓自己不斷延續下去的時候,它為什麽要造一個沒用還有害的東西呢?資源總是不足,生命總是脆弱,煩惱和快樂,都是人生必然的經歷。這經歷造就了我們。而不是我們因為避開了煩惱,追隨了快樂,才有了幸福。
兩個人為了一個陌生人,放棄了目標,支出了金錢,卻並無任何回報。無論怎樣,也要憤憤吧?對啊,他們如此,我們也是如此。你就會碰到這樣的人,但還有下次,你仍然會看着那倒在路邊的人,然後強忍着善良的衝動,漠然而過,得到了目標的實現,節省了自己的金錢,而不用在期待回報中失望,這樣做可以嗎?
我從不認為一個人,可以輕易評判另一個人的選擇,即使我們遍體鱗傷,但對一個被水果刀弄破一綫小口子的孩子,仍會充滿同情。我們的傷痕,不是勛章,也不是說服的證據——傷口不分大小,討論這件事,就和凡事都要尋找一個意義一樣,沒有意義。Nothing and nothing。
所以,一個無畏的人,往往會成為一段生命裏面的金剛。
但關於智慧,卻需要能斷金剛一樣的眼光和決心。
我們能擁有嗎?
這并沒有答案,但確實有什麽東西,依稀出現在前方。正如天空的星星,我們會如此想嗎?只要走得夠遠,堅持得夠久,一直這樣,一直如此,就最終能走到星星之上。這會是真的嗎?
就像剛纔所說,沒有答案,但答案確乎該存在于什麽地方。
「一浪掀進另一種生活,聞到岸上和風送來花香。」(巴烏斯托夫斯基)
這樣的詩很美吧?
但生活不會因為美而停止,也不會因為善而停止。
楊照曾經在自己的課堂上告訴學生,做一個好人,先要成為一個英雄。
這是他評論硬漢派偵探時的說法。
正如他所說,「硬漢」其實是全熟蛋(hard boiled)的對應翻譯,這種漢語翻譯不夠準確,斯佩德或是馬洛,從來都不是字面意義上的簡單硬漢,它們更像一個結實的熟鷄蛋,但面對墻壁,它們一樣會碎。
什麽都知道,但仍然要做一個好人,於是就只能在塵埃中,相信頭頂仍有什麽,永遠閃爍。
這或許就是為什麽,某一天會成為你的紀念日,而這樣的日子,並非固定在時間中的某一次循環。
你看,那不見蹤影的野鴿子,就這樣咕咕地飛走了。可我呢?看不到它的翅膀,也不會欺騙自己說,那天空中有它飛過的痕跡。我只會看到一灘灰色的鳥糞,大大地墜在窗臺上。這是幸運,抑或是不幸呢?面對這種生活,我偶然相信了,日子本身的絶妙。因為它既沒有過於幸運,也從不會總是不幸。我們生活在一個間隔的狀態之中,正如一個躲避球,無論墻壁如何接近,但在它最終抓到我之前,我仍然會在懸崖邊快樂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