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偉大的城市》

城市被陰暗的天空籠罩，幾十公尺厚的烏雲規則地聚在外圍，散佈在各個角落的高瓦數探照燈是這裡唯一的光源。筆直而毫無想像力的灰色方形大樓整齊排列，樓與樓之間前後左右間距不超過一公尺。兩線道的道路相當平坦，乾淨地像是沒人使用，此時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色調灰暗的城市中央有一棟高聳入雲的三角錐高樓，沒人知道它究竟多高，但它璀璨金黃的外牆無疑是城市最引入注目的亮點。

這裡的人稱它為「勞動準則塔」。很快，金黃色的勞動準則塔從八個方向伸出了巨大的廣播喇叭，同聲播送道：「注意，目前為第二餐；注意，目前為第二餐；注意，目前為第二餐。」

訊息重覆三次，城市東區的工廠煙囪頓時停止排放工業廢氣，不一會無數穿著灰色制服的人們猶如蟻群從灰色的工廠湧出。他們帶著看不出情緒的表情集體前往用餐區，必須在下次廣播前用完餐並回到工廠。

男女都有各自統一的髮型與服裝，若不仔細瞧，是分不出個人間的差異。W-23-405-M1走在隊伍最後邊，今天是他進廠的第一天，他的內心非常忐忑，但負責新人教育的前輩告訴他工作期間不得有任何情緒，畢竟只有將內心維持平穩，才能完美跟上工廠輸送帶的節奏，為城市帶來最大收益。

W-23-405-M1是他的身份證明，意即他是西區第二十三樓405室的一號男生。但他不是個聰明的人，在學校時始終沒辦法像其他同學那樣好好的隱藏情緒，時常露出笑容而被寄了兩支大過、三支小過，因此大家都戲稱他為「小笑」。

雖然他順利拿到畢業證書，但鑒於在學期間諸多不良紀錄，只要違法犯紀一次，就會停工分發邊區。去到邊區的人基本上這輩子前途盡毀，再也沒有進入工廠為城市效力的機會。

小笑戰戰兢兢跟著前輩大誠的步伐，不敢過快或過慢，抵達用餐區後，依序取盤子，接著從傳輸帶上的菜桶打菜，動作必須一氣呵成，要是稍有遲疑就會影響所有人的用餐進度，因此跟不上節奏就吃不了飯。

小笑學著大誠添飯夾菜，一切相當順利，卻不想乘湯時湯杓不甚脫落，匡的一聲引來所有人注視。小笑也顧不上灑出來湯，忙跟大誠到指定位子上用餐。

大誠是外號，因在學時主動告發許多表露情緒的同學而受表彰。大誠只是看了小笑一眼，說：「吃。」

小笑低下頭，學著其他人安靜迅速地吃飯，心裡暗自慶幸沒被責罵。

食物仍是從小到大熟悉的味道，城市裡無論大人小孩都由城市食堂供給食物，只會根據年紀分配適當的量，因此沒有所謂好吃難吃，只是為了獲取完成工作任務所需的熱量。人只要有蛋白質跟碳水化合物就能夠活著，多餘的消耗都是對城市的剝削。

是的，在遙遠的時代曾有許多追求口腹之慾的罪人，一餐精緻的餐點往往能吃掉幾戶窮人的口糧。幸好那樣罪惡的事只留在書上供人批判。

夾筷、入口、咀嚼毫不拖泥帶水，以極有效率並符合健康的方式完成進食。小笑雖略顯慌張，但也未偏離眾人的節奏太多。

「注意，第二餐結束；注意，第二餐結束；注意，第二餐結束。」

宏亮的聲音響徹城市，當勞動準則塔報完最後一個字，所有人同時抬頭直視前方，雙手五指併攏放在膝蓋上，餐盤裡連一粒米都沒剩下。除了小笑，他的餐盤角落還剩下一小湯匙份量的米粒。

小笑眼疾手快，急忙用右手抓起那撮米飯，掩在膝蓋上。

「起立，歸工。」

食堂主管站在最前面，咬字清晰而冰冷地指示動作。大家整齊劃起立，按照順序離開，回到工位繼續工作。

「你，留下。」主管冷冰冰看著小笑，大誠也跟著停下腳步。

「每一顆糧食都是農人辛勤所得，你這麼做莫非是嫌棄我們的東西。」

「冤枉──」

「注意你的用詞，在公正的城市裡禁止那些辭彙。」

「報告，因為我肚子餓多盛了一點食物。」

「肚子餓？為什麼沒把食物吃完？看起來你並沒有很餓。」

「因為用餐時間──」

「你想說別人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用餐程序，而你不行？為什麼別人能做到，而你無法，是不是沒有審慎思考自己的需求？我想你有必要去上一堂課，好好糾正那些在學校沒能學會的思想。當然，作為你的指導者難辭其咎。」主管眼神掃向大誠。「對嗎？」

「報告，進食時間經過嚴謹計算，足夠確保每位勞動者能健康合理攝取能量。」

「說的很精確，那為什麼你帶領的人不明白？」

於是小笑第一天上班就收到警告黃單。

用餐後的工作時間小笑和大誠被迫到進修室重新審查學習。進修室位於工廠地下四樓，一走出電梯只見到延綿的鐵灰牆壁，這裡只有一條筆直通往房間的走廊，通風管道有條不紊穿梭在他們頭頂。

「前輩，真的不好意思。」小笑低聲說。

「不要說話。」

大誠敲了敲門，轉開門把手走進進修室。

明亮的日光燈照耀著五坪大房間，除了一個乾淨的白板外別無陳設。已經有一個穿戴整齊的中年人站在白板前等候。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踏進這裡。」中年人嚴厲地盯著大誠。他是W-17-718-M3，人稱三號教官，負責替那些在學校學不好的勞動者進行精實再教育。

「報告，NW-06-112-A1與W-23-405-M1受命前來重新教育課程。」大誠大聲地報出兩人的身份。

「很好，請就坐。」

大誠在三號十步遠的地方盤腿而坐，小笑也趕緊坐在他身旁。

「勞動規矩學校都教過，但讚嘆偉大局部用心教導每位勞動者的善意，我再跟你們覆誦一次，第一次違規是在進修室進行教育課程，若再犯，便是刻意挑戰偉大局部，以及擾亂勞動，我希望你們永遠不要知道會面臨何種教導。」三號意味深長地看著大誠，「不過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三號拿起白板筆，飛快寫下一行字，何謂人。

這是學校裡的每週會上三次的勞動論理課。眾所周知，地球上所有活動物體被分為自然界和非自然界，自然界又非為真菌界、原生生物界、植物界、動物界，生物包羅萬象；非自然界，又稱為智命界，裡面只有一個高智能生命體，人類。

很久以前人類被錯誤的分類到動物界－脊索動物門－哺乳綱－靈長目－人科－智人種。但經過偉大局部的科學家研究，人類是智命界頂級生物，無法用落後的生物分類法進行分類。

智命界人類有別於動物，是因為勞動，只有智命界可以明白勞動之美，勞動的本質是突破所有生物需求，純粹為追求智高理想。其中包含犧牲、奉獻等等無私至上的崇高理念。

然而沉溺生物享樂的舊時代人類遠遠無法脫離動物類別，因而只有透過教育才能洗滌深藏人類基因的醜惡，啟迪真善美的勞動思想，進入智命界成為高等智慧，從中獲取精神能量。

交配和進食等原始動能屬於低等生物落後行為，會產生暴力、貪念等等逆反行為，乃導致舊人類顢頇落後的主因，經偉大局部刻苦研究，終於理解肇因來自於「時間」。舊人類順應時序交配進食，與其他生物並無不同，因此偉大局部破除舊時間謬觀，讓所有人跟隨勞動準則塔的呼喚，換言之就像遵循嚴格制定的程式碼，有條不紊進行勞動。

如此人類便從時間解放，吃飯變成合理攝取能量，攝取能量是為建設偉大城市，為所有勞動者謀取福祉。因此抱怨餐食、留下廚餘都是惡的尚未從脫離動物的低等表現。

經過合理攝取能量，人類也不會產生無用的錯誤情緒，因此不會像低等生物一樣發情。

人類比機器更加精準，每個動作恰到好處，充分發揮勞動者的力量，每個人都是維繫城市運轉不可或缺的螺絲釘，才能在偉大局部帶領下創造繁榮美好的城市──

「因為城市無比精細，只要有一個人故意破壞準則，就會帶來可怕的後果。如果城市停擺，所有勞動者都會被影響。我相信沒有人想當這個難以饒恕的罪人。」三號卻是將目光停在大誠身上。

三號說的內容小笑已經聽了很多次，老師甚至每週都會讓他們默寫一次。就算小笑再愚鈍，也能意識三號在刻意針對大誠，但浪費食物全都是自己的錯，就因為大誠是他的帶領前輩，就要被針鋒相對？

「報告。」小笑舉起手，打算反駁。雖然反駁是嚴令禁止，可以說根本這是個幾乎要從字典消失的詞彙，畢竟偉大局部不可能出現讓人反駁的失誤。

大誠忽然一把將小笑往後用力拉，接著從工作服拿出一個短小的塑膠管扔到三號身上，塑膠管一頭黏在三號的工作服上。

不到兩秒，三號整個人被炸成肉醬，小笑見狀，感到一陣噁心，扶著門把手吐了起來。

「如果是其他人看見這種場景，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什麼意思？」小笑根本不敢看向三號。

「你不正常，或說你很正常。」

「為什麼要殺人？」在城市裡犯下任何暴力行為都是干擾城市運轉的滔天大罪。

沒想到大誠居然露出欣慰的笑容說：「果然，你就是我尋找多年的種子。」

「前輩？」

大誠耳貼著門，說：「他們時常在進修室殺人，所以隔音很好，但我們還是不能待太久，等等就會有人下來。」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小笑根本毫無頭緒。

大誠將他帶出進修室。但小笑記得路只有一條，搭電梯上去很快就會被發現。

雖然腦袋一片空白，但小笑一想到學校老師說過只要干擾城市運行就會有可怕的懲罰，就算嚇得腿無法動彈，也只能拚命抬起腿跟大誠走。

可是走又能走去哪裡？老師說誠實是勞動者的美德，說不定只要坦誠以告，就能重輕發落。

「你最好收起腦中的想法，只有跟我走才能活下來。」

「可是我沒有做什麼事啊……」

「他們只在乎清除所有干擾城市運轉的人。」大誠忽然停下來，在一片鐵板牆前敲了幾下，接著拆下那塊足有一人高的鐵板，裡面已經事先被鑿出一條通道。

小笑詫異地看著大誠，大誠催促小笑趕緊爬。見小笑不動，便用力將他推進去。

※

兩人沿著狹窄的通道走了一段路，進入流著汙水的下水道，陰暗的下水道讓小笑感到恐懼。

大誠說：「不用怕，我是來救你出去的，我隸屬城市反抗軍，代號黎明。」

「黎明？什麼意思？」小笑無法理解這個詞。

「很難解釋你沒見過的事物，等城市上空的烏雲散掉你就明白了。」

「為什麼要反抗城市？」小笑雖然在學校時很頑皮，但說出這些敏感詞嘴唇仍止不住顫抖。

大誠停下來，轉過身盯著小笑，這讓小笑更加緊張。

「就是因為你的恐懼，我們才要站出來。繼續走，你就會明白。」

小笑只能跟著大誠走在黑暗的下水道，不曉得走了多久，終於見到昏暗的光線。原來下水道一直通到一個山壁，所有汙水都是從這裡排出去。

但出口處的風景讓小笑震驚地跌在汙水裡，他見到底下有許許多多屍體。

大誠解釋道：「這些都是『擾亂城市』被殺的勞動者。」

接著小笑聽見巨大的嗡鳴聲，這是城市發生大事情才會出現的警報。他明白這聲音是衝著自己來的。

「所謂偉大局部就是一部排除異己的殺人機器，只要你出現一丁點不屬於他們的思想，下面就是結局。」

「你說我很正常……又不正常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代表我就是『缺陷者』？」小笑想起老師說過人類經過勞動思想教育可以從動物變成智命，但有些與生俱來的劣質因基無法改造，就會成為擾亂的「缺陷者」。

「我們這種人才是他們所謂的『缺陷者』，但如果按照他們的定義，你確實是比『缺陷者』還不正常的存在。城市經過基因改造，產出沒有情緒的人類，所以就算看見有人被殺也會無動於衷，但你的基因保留了很多情緒，你能體驗恐懼和無助。」

小笑只聽懂自己很不正常，他發顫地說：「我不正常……我是比『缺陷者』還可怕的低等生物嗎……」

「聽著，你是唯一正常的人類，只有你能帶給所有人希望。」

「為什麼是我？」

「我不知道，但你就是那個奇蹟。走吧，我們要趕緊去本部跟其他人會合，到了那裡就安全了。」

「前輩，這些該不會都是你設計的吧？」

「抱歉，只有這樣我才能救你出來。」

「這怎麼會是救？這是把我變成城市罪人啊……」

大誠拍了拍小笑的肩頭，他明白現在說什麼都很難改變偉大局部的洗腦，不過他相信只要帶小笑去本部，讓他知道城市的真相，就能成為給予所有人希望的「甦醒者」。

他們這些「缺陷者」雖然懂得反抗，基因構想未來的思想能力仍受限制，即使召集再多「缺陷者」也無法真正獲得改變。但小笑不同，他是希望的種子，生命的火苗，只要讓他澈底甦醒，星星之火足可燎原。

小笑不懂這些，但他回不去了，只好腦子一片空白的跟著大誠回到缺陷者本部。

城市外一片荒蕪，到處灰溜溜的。大誠說以前世界多采多姿，萬物欣欣向榮，天有朝陽夕霞和星斗明月，非常的美麗。雖然小笑無法想像，可是他能從大誠的描述裡感到美好。

直到一家跨國醫藥公司出現，誘使各地爆發大規模戰爭，並製造足以破壞基因的疫病，最後舊世界崩解，握有最大資源的公司搖身變成偉大局部。

小笑深感衝擊，沒想到以前老師教的都是假的。還是大誠說的才是假的？小笑只覺得腦子好亂，好像快要爆炸。

「好痛──」小笑抱頭蹲在地上。

焦躁、恐懼在體內橫流，心臟彷彿要炸裂，他從未體驗過這麼可怕的感覺。

大誠波瀾不驚地看著他說：「等你習慣了，就會明白你是最幸運的人類。如果有機會，我也想獲得跟你一樣的能力，去感受這個世界。」

「幸運？」小笑忖前輩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兩人的想法沒有交集，大誠也不多說，帶著小笑爬過崢嶸山脊，一直到天色更昏暗的時候停在一處大岩石前。

大誠對著岩石用力敲三下，說：「希望種子。」

「隨時燃燒。」裡面傳來聲音回覆。

原來大誠方才敲的是將整個堅硬岩塊切割下來而成的石門，後面的人使勁推開石門，裡面有著明亮的燈光，還站著七個人。

「這就是甦醒者，我們的希望？」那些人打量小笑。

他們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留著長短不一的髮型，不像學校跟工廠裡的人全部都一樣。這場景太詭異了，讓小笑不敢踏進去。

「歡迎，我們已經等你很久。」

小笑在缺陷者包夾下進入地下通道。通道兩側鑲崁了大量鏡面，小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模樣，不免有些驚慌。

「這是鏡子，很久以前人類會用來整理儀容，也透過鏡子去看見我們與別人的差異。」大誠說。

「智命界沒有差異啊。」

「因為我們是『缺陷者』，所以個體樣貌會有不同，但這所謂的缺陷其實是人類本該有的模樣。」大誠指著鏡面裡的小笑，「你也跟我們每個人都不一樣。」

「可是老師說過，不一樣就會有比較，比較就會有得失，有得失就會產生衝突，勞動者不應該這樣……」

「我們還有很多課程要學習，但上課前我必須先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最接近甦醒的人。」

他們來到地下三層，沿著地下河來到盡頭，大誠向兩旁守衛點點頭，守衛拉開石門，裡頭的房間幾乎被書堆滿。小笑從未見過這麼多書籍。

書堆中坐著一個駝背，手腳也有些扭曲，他正埋首讀書。大誠示意所有人退出去，很快房裡只剩小笑和駝背。

駝背闔上書本，艱難地用拐杖起身，對小笑莞爾道：「辛苦你了。我是曙光，姑且算是這裡的領導人。但你來了，這個位子就要交給你。」

「我什麼都不明白。」

「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幾天我們會教導你這個世界的真相，也請你啟發我們的思考能力。」

「然後你們要我幹什麼？」

「讓那些不正常的人們回歸正常。」

「這是干擾城市的罪行。」

「當你成功，就是值得人歌頌的壯舉。」曙光緩緩踱步道：「要解除深刻在基因的限制很難，但你這個億萬分之一的奇蹟一定能帶我們希望的明天。」

「明、天？」小笑狐疑道。

「我會教導你這個詞的意思。」曙光笑道。

※

在這個地下堡壘，小笑第一次接觸到「時間」這個概念。堡壘裡處處掛著被稱為時鐘的物件，可以隨時掌握現在時刻。

很快小笑在堡壘待上一個月，每天努力學習舊世界的知識，漸漸明白城市的教導多麼愚昧。他的進步讓曙光感到驚奇，「缺陷者」們也在獲得啟迪的小笑帶領下學習思考。

第三十五天，小笑很早就起來，來到地下三層的藏書室，他將書籍疊好，清出了一個空間。

他的眼神不再迷惘，清澈的彷如頓悟世間道理。

他將曙光在內的重要人物都聚集到藏書室，大家紛紛議論小笑終於甦醒，長久的反抗有成果了。

小笑見人都到齊了，問：「堡壘裡還有我沒讀過的書嗎？」

曙光搖頭笑道：「你的知識已經超越我們所有人，我無法再提供你更多了，不過世界很廣袤，我相信還能找到許多湮沒在塵土下的書籍。」

「明白了。」小笑說完便閉上眼睛。

「發生什麼事了？」大誠上前詢問。

曙光攔住他，欣慰地說：「火種準備要燃燒了。」

上面突然傳來巨大聲響，接著爆炸聲四起，除了曙光外，其他尚未重啟情緒感知的「缺陷者」們仍淡然張望。

石門被炸開，一群穿防護服的軍人衝了進去，一語不發開槍殺光曙光跟小笑以外的人。大誠倒下時，沒有發出任何哀號。

軍隊包圍住曙光和小笑，兩個人悠悠走來。

「偉大局部？」

「好久不見，HH02，這場景很熟悉吧？以前你也替我們蒐集了很多資料。」個頭較矮，穿灰西裝的男人笑道。

見曙光一臉疑問，另個穿軍大衣、留小鬍子的男人說：「林博士，他的記憶體已經自我覆蓋？」

「少校，請別擔心，畢竟經過十年了，這很正常。」林博士走到曙光跟前，朝腦門重重一壓，曙光抽搐了一下，便倒地不起。「終於回收這台暴走機器了。」

「要不是得查明它蒐集了多少東西，一顆炸彈就能解決這爛攤子。」

「HH05第一次任務順利完成。」小笑神情呆滯地說。

「這東西不會也暴走吧？」

「第五代晶片可是相當精密，但輸入人類情感或多或少都會產生變量，要是讓它運轉過久，很可能出現我也無法計算的BUG。」

「林博士，我看有必要將教育課程修改的更嚴謹，還有基因工程必須更嚴密，以免又出現這麼多缺陷。這對城市運轉很不利啊，上面可是盯得很緊。」

「再好的程式也會出現BUG，所以才要不斷改善，最後總會盡善盡美的。」

「我猜是基因庫不夠多元，這樣吧，我跟上面說一下，再去搜捕遺落人類，好減低出錯率。」

「都快一百年了，還有遺落人類能抓嗎？」林博士說。

「你的二代機器人說了，世界很大，搜一搜還是有的。對了，許司令說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希望林博士能做個手術，他可是誇下海口要在一百三十八歲的生日宴上喝二十斤白酒。」

林博士皺眉道：「現在自然人類存貨可不多。」

「你也知道上面的就是信自然的最好那一套，明明貴效果又不一定有養殖的好。算了，誰讓他們是上面的人，都幫他們幹一百年了，也不差這次。相信這件事林博士肯定能處理妥當。」

「我還得研究五代機蒐集的資料呢，這可是馮常務交辦的。如果弄不好，你們就沒好日子過了。」

少校搖搖頭，「我當然知道。總之，不管哪件都得請您鼎力協助。」

林博士沒回話，只吩咐人把HH05裝進機箱裡小心抬走。

「把這些影響偉大城市運轉的罪惡東西全部燒乾淨，連一點渣都不准留下。」少校喝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