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 | 梦境

人称是你。

这一次的新任务是扮成人妇，帮助先生完成隔离并且回国。

你坐在自动审核仪器中，屏幕上出现了个人信息等诸多文档影像，经过了电子眼的智能扫描之后，还需在触摸屏幕上点击确认进入下一步，个人姓名、国籍、证件号码、出生地、联系方式、面貌、瞳孔、耳朵、指纹、入境协议、违禁声明、税务申报，一步一步，机器中的女声做着详细的说明与指导。突然耳中传来先生的声音：隔离房间选家属同居。你一愣，眼睛瞄向四周一排排的仪器，无声，无人，还是听从着确认下来。

坐在前往酒店的车上，你问先生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想太多了。”想到自己还坚持着每天行走一万步的任务，如果在酒店狭小的房间中来来回回，怕是会被打晕过去。当然也可能在还没被打晕之前就转晕了对方，想到这里你咧开了嘴角，画面就这样在头脑中自动生成。

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实在是想的太多，套房虽然只有一个卧室，却有一个大客厅，办公区，外加开放式的厨房，就算走上两万步，也可以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见面那天特意穿了风衣，为了显得成熟些，像一个太太，还用了祖母绿的丝巾扎在颈上，却因为不习惯皮包而空着手。老街虽然是一个景区加商业街，但是疫情之后倒是找回了民国建筑的韵味。风巨大，迎风上台阶，几十个台阶变成了几百个。眯着眼，手脚麻木，毛衣下却出了汗。先生没有说话，走在前边，黑风衣黑皮鞋，脚掌在台阶上敲了一下下，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牌坊下。你气喘吁吁，哆哆嗦嗦，做了喝杯咖啡的提议。咖啡的香味弥漫在屋子里，却不是来自咖啡杯，入口苦涩，也足够烫着滚过整条喉管。“流程是这样，我们一周后出发，从北京入境，酒店隔离21天，但是分开住，结束之后你的任务完成。”你意识到面试成功，这个任务已经由你执行，于是表明请先生放心，必定一切顺利。

回到家中卸掉不属于自己的装束，运动装，大橘猫。看来为了做完这一趟还要一些成熟的行头，不过是自己住21天，收拾好行李，装上足量的卫生巾、蛋白粉、训练装备，Kindle中又下载了一遍《八月炮火》。到底是为什么需要你这个人，就算是产生怀疑也无济于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套房的卧室是一个标准间，两张床，倒是出乎你的意料，或是觉得有违常理，也想到是特意的安排。 先生坐在办公椅上，盯紧桌面，安排着需要的事情。收拾好东西，你四处走动，卧室的衣柜有数十只衣架，客厅的茶桌上有欢迎的卡片，洗手间的香薰是茶树油味道，开放式厨房的冰箱中空无一物，电磁炉上倒是有口平底煎锅，马上网上下单买些食材水果同零食。走来走去，想着21天就生活在这个地方，不可以出门，和陌生的人一起，从来都不曾有过的生活模式，让人想要记录下来，却不可以用直白的文字。

“2月1日，北京的雾霾在早上散去了，应该是为了迎接我们，我和先生在建国酒店，三层，可以看到窗外的花园景色，如果枯黄可以算是景色。要和先生一起度过封闭的21天，借此开发个程序好吗。”

外间声响，你觉得先生好像出了门，想想又知道不可能，于是先生夜晚会在什么地方停留、什么时间出现成为了你的迷。

生理期准时到来的时候，隆冬的寒气让你腹痛到想要呕吐，身体苍白到透明，无法起身，也不想动弹，棉被和暖气都无法提供热量，只觉得力量在随着血液流失，寒冷在肢体中蔓延。有人声，问你怎样。“肚子疼，好疼。”一个装着开水的水瓶出现，滚烫的，传递出热力。你被棉被包裹起来，只能喘息，之后进入一个巨大的怀抱，陷入睡眠。

月经持续了19天，和隔离期将将，漫长又昏迷。每日一万步的计划没有完成，健身的装备没有使用，蛋白粉没有喝一杯，苹果没有败坏，卫生巾用了三倍。你在最后的日子清醒，决定做一锅咖喱，感谢先生的照顾。西兰花在黄色的咖喱汤中变成墨绿色，变成棕色，变成黑色，你承认这菜选择的不算太成功，或者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久。

不见的部分不容易寻回，先生再也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