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有关梦境的对话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您，昨天晚上您究竟梦到了什么？”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前额的碎发随着这个动作掉下来，又被他撩回去。他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窗外怒放的杜鹃花。

“您知道吗，我的父亲对我提到过，他的父亲曾经参与把乌克兰和其他卫星国‘苏维埃化’的工作，成吨的粮食从集体农庄运到莫斯科，列宁格勒，和其他的城市去。课本向我们介绍过共产主义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伟大成就。我看着地图上的铁轨线路，觉得那就是一条条水蛭。那么肥沃丰美的泥土，在那一年没有见过更好的阳光和雨水，也没有见过更多被饿死的人。”

“后来，大清洗开始了。可笑的是，审查别人并不能让你获得‘免于被审查的自由’。两个月内，他们的公寓被人搜查了七次。那些人坐在黑色的轿车里，等着三更半夜的时候砸开你的家门。整栋楼里没有一个人睡得着，大家清醒地假装自己做着美梦。”

“我的家人是幸运的，他们挺过了1937年，从来没有见过古拉格的样子。”

“但我昨天突然梦到了那里。我和劳改犯们躺在四面漏风的棚屋里，听着一个倒霉鬼从自己的床铺上被拖出去，一声枪响。接着，门再次被撞开，又是一个。”

“所有人都听到了，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能听到。但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动静。大家就那么躺在那儿，呼吸均匀绵长，假装自己从未醒着。”

“第二天，你就能听到铁铲凿开冻土发出的声音。”

“我见过许多事情，以至于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但它没有。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无比强烈的愤恨，把我的心放在滚油里煎。”

“因此，我醒了过来。”

注：本文的灵感来自于《卢比扬卡的陌生人》，作者Vallennox。但本文叙述者的性格和Vallennox姑娘原著的主人公性格差距实在太大，属于OOC的典型案例，因此在犹豫很久之后把这篇文章从同人网站删除了。

有关劳改营的描写来自瓦西里•格罗斯曼的《生活与命运》，真诚推荐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