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波民主化前后[7]：走向民主
7.1 第四波
7.2 亨廷顿的建议
7.3 行动与走向
7.1 第四波
第三波民主化已经进入衰退周期了，那么第四波民主化还会到来吗？什么时候到来呢？前一次大范围讨论第四波的时候，就是阿拉伯之春 [40]。当时普遍认为阿拉伯的民主化即将到来，并且成为第四波民主化的开端 [41]。后来阿拉伯之春开启的中东民主化失败了，大家又纷纷说第四波暂时不会到来了 [42]。阿拉伯之春的失败其实就是第三波退潮的缩影。
从某种意义上讲，西方世界对中国的民主倒退难辞其咎。就是因为西方社会的乱象，给了中共抹黑民主制度的机会，中共扩大化宣传这些乱象，让很多不明真相的中国人产生幻灭感。实际上，通过最近十几年民主的倒退来论证民主制度不可行，完全没有说服力。几百年以来，民主国家都是在增加而不是减少。如果民主制度真的不适合人类社会，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很多民主国家纷纷放弃民主制度，并且发明和选取新的专制意识形态。那些说民主不适合人类的人，可能不知道第三波民主化的时候全世界的共产主义者有多么幻灭。那时候的马列主义者才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几十年来的信仰根本不适合全人类。当下的民主倒退可能是因为民主制度进入新环境以后需要适应当地文化环境和新技术。人口流动，尤其是非民主国家向民主国家的移民，需要学习、理解和适应民主体制。况且，最近几十年的民主倒退和西方社会的乱象共同出现，这正好说明，乱象是由于民主的缺乏导致的。它展示了不受民主制度保护的社会无论处于何种文化，都会产生严重的问题。
现在世界上的专制国家已经不多了。拉里·戴蒙德等预测第四波将在阿拉伯世界、独联体、黑非洲等专制独裁国家发生 [43]。目前全世界最强大的威权国家就是中国和俄罗斯，十分突出的还有朝鲜和伊朗，四个国家组成独裁轴心。而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后疲态尽显，中国已经成为威权国家当之无愧的老大了。中国支援着全世界大多数的威权国家，包括买俄罗斯的石油，给他们输血之类的，中国与厄立特里亚、中亚国家等独裁政权的关系也不错。第四波民主化最有可能在独裁轴心中工业化程度、人均收入比较高的国家发生，比如中国、俄罗斯和伊朗。
就政治状况而言，俄罗斯最有可能第一个开启第四波民主化。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前，没有人会怀疑俄罗斯世界第二的军事实力。但是短短1小时22分以后，全世界都发现这个独裁者在裸泳。俄罗斯的威权统治就是依靠对外扩张维持合法性的，先是打击车臣，然后是格鲁吉亚，再后是克里米亚，现在是乌克兰。前三次都实现了军事胜利提升合法性，但是现在碰壁了。最近俄罗斯统治集团内部也出现分歧，普里戈任起兵造反，试图进行军事政变。如果普京无法找到其他方法恢复合法性，普京政权很有可能崩溃。笔者曾在五月的时候给朋友预言俄罗斯会爆发政变，进入置换式民主化。两个多月后果然爆发政变，朋友直呼佩服。现在笔者继续预言，俄罗斯即将进行大选，大选和政变可能要争先恐后地来了。
就经济状况而言，中国可能要进行民主化了，但是中国的威权政治力量依然强劲。就社会状况而言，伊朗可能会第一个开启第四波民主化。伊朗为了实现自力更生，高等教育普及率很高，工业比较发达，城市中产阶级较多。除此之外，伊朗还有数量庞大的西方海归。这些都是伊朗现政权的不稳定因素。在这种情况下，伊朗去年爆发了头巾革命，各种反抗运动此起彼伏。如果伊朗遇到一点风浪，威权政权岌岌可危。
这三个是最强大的威权政权，如果其中有任何一个民主化，并且建立了稳定的民主政府，另外两个政权都有可能产生滚雪球效应。其他小的威权国家也有可能受到影响而开启第四波民主化，例如越南、中亚、中东等一些国家。当然，顺利的民主化还需要西方的配合。如果这三个国家都实现民主化，第四波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波大规模的民主化了，这些基本上是最后实现民主化的大国，世界各大文明都有民主化的例子了。
中国自诩世界主要文明，应当为自己还没有实现民主化而蒙羞！中国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大国，汉民族作为一个极有影响力的民族，不仅自己抵制民主化，还要支持其他独裁政权、污名化民主制度，更有甚者利用民主制度和自由贸易提供的财富对抗民主世界。这是汉民族乃至其他各少数民族的耻辱。
7.2 亨廷顿的建议
由于中国的民主化模式大概率是置换，笔者这里特别选取亨廷顿对置换的建议，并进行逐一分析。
1.把注意力集中在威权政权的非法性或其合法性的薄弱环节上。
中共的合法性本来就有问题，只是过去在经济上的成功提供了政绩合法性。未来即将发生的经济崩溃即将彻底颠覆最后一重合法性，到那时，对中共合法性的攻击就会非常奏效。
2.像民主的统治者一样，威权统治者会不时地疏远其以前的支持者。鼓励这些不满的社会团体支持民主，特别要努力争取商界领袖、中产阶级、专业人士、宗教人士和政党领袖的支持。他们很可能支持过威权体制的创立，反对派若显得越“受尊敬”，越“有责任感”，它就越容易赢得支持者。
笔者刚读到这里的时候，在读书笔记里面举了几个例子：马云（国内体制外受打击的名人）、蔡霞、王志安（体制内叛逃名人）、李克强（体制内失势人士，但是他已经死了）。其实这样的人是很多很多的。
3.培植军方将领。
做不了一点，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4.学会并努力诉诸非暴力。除其他作用之外，这会使你更容易争取保安部队。士兵们不会同情那些向他们扔燃烧瓶的人。
我们应该壮大温和派，让绝大多数人都认同民主价值，相信民主的精髓在于妥协而不是暴力。我们应该呼吁大家减少暴力，周孝正说，错误的做法不可能得到正确的结果。
5.争取每一次机会以表达对政权的反对，包括参加该政权所组织的选举。
首先，不遗余力地对周围的人进行思想转化，促使越来越多的人反对政府；其次，尽可能发出自己的声音，让大家知道反政府的力量存在，比如参与大评论运动、祭奠李克强给当局上眼药等等；第三，参与温和的、躺平式的抵抗，品葱的一篇文章里写到一些：《总结葱油讨论中的非对称抗争！我写了一份方法索引！11月更新》 [44]。
此外，按照当前中国人的公民文化，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这么一场选举。会像2006年一样选许志永这样的人上台吗？
6.发展同全球性的宣传媒介、外国人权机构和像教会这样的跨国组织建立联系。特别是要动员在美国的支持者。美国的国会议员们总是寻求道德事业来为他们自己提供露脸的机会，并用于反对美国政府。向他们阐明你们的事业，并向他们提供一些供电视图像和报纸头条新闻标题的材料。
中共严厉控制NGO、严厉打击各种跨国组织的原因就在于此。这么做的确很好，但是实在是这没有那么容易，晶哥会揍死你丫的，要是被逮到你就完了！
7.促成反对派之间的团结，并努力建立全面的组织网，促成民主团体的合作。衡量你们是否成为你们国家民主领袖的合格标准之一是你是否有能力克服政府的挑拨离间，并确保反对派之间在一定程度上的团结。阿尔蒙德说：“伟大的领袖都是建立联盟的高手”。
组织网是很困难的，现在在中国建立反抗组织是以卵击石。一样的，抓到你整死你丫的！中共很擅长抓许志永这样的关键人物，他们也花了很大的工夫逮捕人权律师等。海外的反对派也不太争气，老民运和法轮功都不太行。即使是在海外，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建成所有主流反抗组织的联盟。我也不知道各方公认的领袖什么时候能出现。
8.当威权政权垮台时，尽快做好准备，填补由此而产生的权威真空。做到这一点的途径可以是：把一个受欢迎的、有魅力的并倾向于民主的领袖推到前台；迅速组织选举，以便为新政府提供民众的合法性；通过获得跨国势力（如美国、欧盟）的支持来树立国际合法性。应该认识到，你以前同盟的一些伙伴要建立一个新的他们自己的独裁政权，你们应悄悄地组织民主的支持者，以反对这一努力，如果有这方面的苗头的话。
现在来看，很难出现这么一个核心人物——刘晓波已经死了，许志永被抓了，民运那些人似乎又不太争气。中共即使垮台，民主力量可能没有办法推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领袖。如果中共突然灭亡，笔者一定会呼吁大家立即组织选举的，可是我们还没有这么一个领袖的出现。为了为那一刻做准备，我们必须在现在就传播公民文化，保证置换之后不会发生太长久的动乱，不会重新选一个威权政府上台。
7.3 行动与走向
坦率地说，普通民众只是民主化的配角。配角对历史的走向、进程和关键事件的影响不大，不过也在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对于大众而言，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发生置换都是未知的；想要以个人力量促使置换的发生，是很困难的，代价极其高昂的，笔者也是不鼓励的。在高压政治环境下，抵抗变得艰难，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都做不了。
置换到来的时间虽然无法预知，但是它的到来是确定的。对公民而言，置换模式的难点在于，威权政府倒台以后要如何迅速建立新政府。这个过程的顺利有赖于公民文化的发展，需要社会有妥协与温和的共识。中国的公民社会被长期压制，竞争、参与和妥协的精神长期得不到发展。当下，支持民主化的人可以做的，就是宣传公民文化，促使大家认同一种妥协、温和的主张与秩序。民主人士应当力争扩大温和派，让尽量多的人在置换发生的时候支持民主，在置换之后支持温和、妥协的策略建立新政府。
此外，还可以进行烈度很低的软性反抗。除了亨廷顿提的意见之外，这里再补充一些一家之言。第一，可以在朋友中传播公民文化和民主思想，破除一些迷思。第二，可以嘲笑和疏远威权政权的民间支持者和暴力机关成员，比如家里有警察的，可以做一点思想工作，可以反对他们逮捕和骚扰民主人士，可以拿小粉红的愚蠢行径找乐子等等。第三，可以在亲朋好友之间传递被封杀的新闻和观点，传授翻墙技巧，诱导他们翻墙等等。第四，可以把手中的存款换成美元存到国外，比如存到新加坡，做空人民币。第五，可以进行各种非暴力不合作，比如怠慢核酸检测、怠慢政府的工作、慢性消耗政府财产（比如狠狠地把国有单位的耗材顺走）等等。
那么是否可以进行烈度很高的反抗呢？首先，应该如何评价像彭载舟、许志永那样的反抗呢？在笔者看来，这是个人选择，如果想做，可以做。对于一些人而言，当前体制已经让他们走投无路，决绝的反抗被他当作尊严和价值所在，我们不应该剥夺他们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我敬他们一声勇士，我们社会的进步需要这样的人。不过，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用这样烈度反抗。其次，笔者反对滥用暴力，这不仅仅无益于实现民主的目标，也会让民主运动蒙尘，败坏同仁们的名声。妥协才应该是我们的目标，暴力和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
以上都是笔者根据本书做出的总结，对诸多问题的解释并不全面。如果想要了解如何看待非暴力革命，请看编程随想的文章：谈革命[5]：扫盲“非暴力抗争” [45]，想要更多了解公民可以选择的行动：谈革命[9]：对党斗争的策略——如何自我保护，避免无谓牺牲？ [46]。该系列也探讨了包括公民文化（素质）在内的各种问题，写得很精彩，推荐各位看看。
祝愿中国的民主化早日到来！
[40] 巨克毅（2015）. 第四波民主化的背景與意義. 宗教哲學，(73)，161-169. doi.org/10.6309/JORP...
[41] 陈奎德：中东政治变革表明全球第四波民主化进程的开始
[42] 第四波民主化的失败说明了什么？
[44] 总结葱油讨论中的非对称抗争！我写了一份方法索引！11月更新
[45] 谈革命[5]：扫盲“非暴力抗争”
[46] 谈革命[9]：对党斗争的策略——如何自我保护，避免无谓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