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人史》

［水巷閒思］上回提到，烏克蘭國歌中的末句唱曰「吾等屬哥薩克一族」，足見烏克蘭與哥薩克一族淵源深厚。普京政府屢屢強調烏克蘭人乃邊境上的小羅斯人，與莫斯科一帶的大羅斯人本同根生。而烏克蘭人顯然更愛追認哥薩克一族作祖先。到底緣何生此分別呢？

一八二五年起，烏克蘭地下開始流傳一份作者匿名的書稿，題為《羅斯人或小羅斯史》（Исторія Русовъ, или Малой Россіи, Istoriia Rusov, ili Maloy Rossii），深遠播下烏克蘭人秉承哥薩克族一說。單憑書題經已可圈可點。雖然敍視主角為烏克蘭人，但當時尚未用到「烏克蘭人」一名。書題所標舉者為羅斯人，更呼烏克蘭作小羅斯，足以推測烏克蘭之今名當時尚未定案。尤有趣者，羅斯人與小羅斯並列書題上，可見作者認為烏克蘭這片黑土上發生過的事即代表羅斯人史。那他置莫斯科那邊的大羅斯於何地呢？

雖曰《羅斯人史》，內文卻以讚揚哥薩克族的豐功偉績佔多。實情比起莫斯科那邊的大羅斯人，作者主張統治基輔的哥薩克人才最具繼承羅斯人名號的資格，理由即在基輔乃羅斯人的發祥地，而哥薩克的英雄也曾多番領導當地羅斯人抵禦強鄰的入侵。由此可見，烏克蘭人上追哥薩克一族，與其羅斯人血統並無根本衝突。哥薩克一族的事蹟更為烏克蘭人提供了另類的國族想像，以別於沙俄自居羅斯正統的版本。

《羅斯人史》流傳之時，正值烏克蘭民族復興運動萌芽之際。沙俄帝國自從收復哥薩克酋長國後，漸次扼殺前朝遺民的語文及風俗，企圖撲熄一切反抗的火苗。豈料壓迫換來更長久的反抗，遺民故國未忘，有識之士率先鼓吹民族獨立，兼奉抵禦強鄰的哥薩克一族為楷模，埋下日後普京政府指控為法西斯的種子。

這部作者不詳的《羅斯人史》大收凝聚人心之效，乃塑造烏克蘭民族的重頭文獻，尤其啟發十九世紀的讀書人，後來的烏克蘭國歌亦誕生於此際。國歌《烏克蘭未亡》先有詞後有曲。歌詞原出愛國詩人朱賓斯基（Pavlo Chubynsky）的手筆，於一八六三年所創，相傳靈感來自同帶悲愴的波蘭國歌《波蘭未亡》（Mazurek Dąbrowskiego）。歌詞面世同年，當局即以妖惑人心為由放逐朱賓斯基。次年，歌詞正式刊出，旋即風行，繼獲神父維比茨基（Михайло Вербицький, Mykhailo Verbytsky）配曲，奠定日後國歌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