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本哲學書上街去》: 在謊言時代, 說真話就是革命

2019年是香港抗爭最激烈的一年，2020年是香港氛圍最寂靜的一年。2021年才剛開始，便發生了更歹毒的事情。有過太多無法理解的事件、太多無法釋懷的情緒，要如何梳理排解，未有答案。不過，看完《帶本哲學書上街去》，或許可以得到些許啟示、慰藉。

《帶本哲學書上街去》的開端在2019年3月31日，結尾在某個光復了的未來，以哲學反省和展望香港人的抗爭歷程。一邊讀著，一邊回顧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我發現曾以為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卻是歷歷在目。而曾經有過的苦惱，儘管早已因太快的時日而放下，也通過此書學習如何有理有據地闡述觀點。可能你會想，對家都是無腦的人，學習用理據說服他們又如何？有用嗎？但理清及妥善表達觀點，就是令自己變得更強，令你即使遇到質疑、困惑，也不會迷失自我。

清晨六時，一陣震耳欲聾的拍門聲粉碎了你不過早兩、三小時才睡下的淺眠。你內心升起不太好的預感，眼前開始閃過連月晚上無處可逃的藍、紅色閃燈。你抱着頭疼欲裂的腦袋走到門邊，從防盜眼看到四五個沒有思想的面容。你的家人從睡房裡走出來，一臉驚惶。你拿出手機說了些甚麼，並着家人不用擔心。

後悔。

你想起人們常問到會不會後悔。好似你應該後悔，因為結果應該讓人後悔。

後悔嗎？你不後悔。你不後悔你身上發生的後果，因為你知道會來的總會來。後悔嗎？你也後悔。你後悔沒有更早挺身，你後悔發生在你重視的人身上的後果。更多的時候，沒有別人的提醒，你不會想到後悔，有太多事太多想法充滿你，你的心容不下後悔。

因為抗爭有時不一定是為了勝利，而是即使知道會失敗也好，也要絕地反擊，這是為了彰顯抗爭者的尊嚴或者群體的主體性等等，所以成功與否並非必要考慮。

平常，看到路上翻肚的曱甴，你會祝願「一路好走」。可對着某些人模狗樣的東西，你會想停止他們遺害人間。想到他們，你就會憤怒。你未必會當面指罵他們，但怒火會在心底裡靜靜燃燒，把你從一個不愛生命的人，變成勤於鍛煉腦袋和身體的人。

當我在非洲時，我留意到有一些非洲人比其他非洲人更快得到自由。在非洲大陸的一些地區亦比其他的地區更快能獨立。我注意到在那些已爭取獨立的地區，有人曾經發怒了。而那些還未爭取到獨立的地區，沒有人憤怒過。他們很傷心 — — 他們會周圍坐下與人談起他們的苦況，但他們沒有因此十分憤怒。而通常，當人們感到傷心，他們甚麼也不會做。他們只會因他們的境況而哭泣。
— — 民權運動領袖Malcolm X

我們追求這個東西，不是因為我們要生存，而是有了這個東西，我們才需要生存下去。

可鍛煉腦袋和身體又有何用？此刻，你似乎沒有任何辦法。其實，你在腦海裡模擬過類似的場景，一次又一次。你想過要不一躍而下，或用甚麼方法遁走。你看着從沒傷過人的雙手，蚊子都不會傷害到雙手，想像要不要果敢保護你愛的人們一次。

為甚麼國家與警察可以壟斷武力，其中一個關鍵乃在於人民與國家的等價交換：為了保障自身的權利與自由，我們自願放棄了使用武力的自由，把他交予公權力。所以，換句話說，當壟斷了武力的國家，沒有負到保障公民權利的責任時，他便違反了這個等價交換的「契約」，也失去了他的正當性。(…) 當一個政府愈不義，則它管治的正當性理應愈低，人民就愈有理由不必接受它的管治，拒絕履行本有的政治義務。

面對現實和高牆，或許我們真的太弱小，不能改變甚麼。然而，若這是我們應盡之義，我們又何需苦苦擔心改變不了的現實？我們努力去做自己應做之事就好。

最終，你的雙手被鎖上，東西按壓着你的膊頭。你的腦海很空白，耳邊兇惡的聲線穿過你的左右耳。你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長長的吸，再長長的呼。你似乎覺得應該要驚慌、憤怒，又似乎感到很平靜。望着家人，你想擠出微笑，又說不出甚麼。你知道你還會回到這個地方，這樣就足夠了。

可能清醒地活着不見得有任何實際作用，面對現實，除了無力感，還是無力感；但至少，這為我爭回一絲做人的尊嚴，也算是我對現實最後的頑力抵抗。

這種對求真的堅持、只講道理說實話的態度本身，便是對任何權力的最大挑釁。

其中一位最早親赴武漢、報道疫情的公民記者，以「編造謊言」、「尋釁滋事」為由判刑四年監禁。據悉，她的家人自責痛哭，說是從小教導女兒誠實、講真話，害苦了女兒。被消失、被捕後，她拒絕進食，被迫插進食管，雙手被綁。她坐着輪椅出庭，拒絕供認莫須有的罪名。

「在謊言時代，說真話就是革命」，彷似陳腔濫調，卻是真實、堅毅與勇敢的寫照。

願你我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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