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環遊戲（55）

塞翁得馬

香港嘅殖民地文化再加上辦公室文化，令到每年嘅十二月同一月，都係 turnaround 好慢嘅月份。無他，聖誕加上農曆年，就算唔係攞定晒假，大家都冇乜心機做嘢。

如果係潤月的話，呢種慢吞吞唔係撈嘢嘅氣氛，仲會一直延續到二月中，甚至二月下旬。更何況，除非你轉行或是爆咗血管，否則一直食到三月，啲春茗都仲未食完。原本已經慢，再加埋春茗嘅幾擔豬油，啲嘢真係全無速度可言。

打工嘅固然會跟大圍冇心機做嘢，做老細嘅有時都會少不免懶散起嚟 — 無嘅，終年日日做到冇停手，難得有一頭半個月靜下，都未嘗唔係好事，如果啲皮費唔係咁甘的話……

問題係，本公司皮費亦都真係甘甘哋，所以活在當下享受悠閒之際，其實都有啲心寒……

雖然未至於要蝕入肉，但我都需要一啲 new business、一啲新嘅收入，去「沖喜」一下。

二月中，農曆新年。

緩慢嘅日子終於去到停頓嘅狀態，因為放農曆年假。

自從我同 Winnie 喺 office、因為 Jessica 同 Charlotte 炒咗一鑊後，公司嘅日常運作，反而歸於平靜 — 我諗呢啲就係 deafening silence。可能係因為我哋嗰日鬧交所顯示嘅臨界質量，令到坐 hall 嗰兩個死女包領略到咩叫「相互保證毀滅」。喺「冚包散」嘅死亡威脅之下，佢兩個反而可以暫時放下佢哋嘅權力遊戲、就算唔合作都唔敢阻住對方做嘢。於是，NTS 嘅 proposal 順利完成，我哋亦都順利入 bid。

剩返落嚟嘅，就係等過完年後睇結果，得就得、唔得就食忽得，倒嚟得乾脆。

喺 office 裏面，我同 Winnie 都盡量避免接觸對方 — 無他，多講多錯、少講少錯、唔講唔錯；其實我哋都唔係好願意因為公事再鬧交。問題係，之前嘅短暫交火，經已令我同佢心裏面有條刺。呢條刺喺放工之後，大家都尚且可以暫時將佢收埋，努力咁粉飾太平、相安無事咁食飯休息造愛瞓覺。但係喺 office hour 嗰陣，大家就唯有避免接觸對方，以免擦鎗走火。

有時候，我哋甚至會經 Christine 去溝通。可憐嘅姐姐，我請佢嗰陣，份 JD 冇講過要做埋磨心嘅。慶幸嘅係，姐姐除咗口頭上會詐吓我形之外，從來都冇拒絕呢份磨心嘅工作。有咗 Christine 呢個「聯合國維持和平部隊」嘅角色做緩衝，公司開業以嚟最嚴峻嘅人事問題，暫時得以解決。

放低工作上嘅問題，呢個農曆年，對於我同 Winnie 嚟講，都有特別嘅意義，因為呢個係我哋婚後第一個農曆年。等咗咁多年，終於有得派利是  —  Winnie 固然未派過，就算我呢個「有案底」嘅老公，其實都未派過。第一段婚姻，因為種種原因，我唔方便派利是；第二段婚姻，壽命短到等唔到過農曆年。2010 年，係我哋第一年、亦都係唯一一年派利是（我 foresee 唔到我會農曆年專登返香港派利是）。

派利是嘅嘢，唔想派嘅人就會乘機外遊「避年」，想派嘅人就偏偏冇乜機會派，呢啲叫人生定律。整個農曆年假期，直到我哋初五啟市，我同 Winnie 都冇乜機會派利是。撇除屋苑看更同公司同事嘅開工利是之外（呢啲有冇結婚其實都要派，起碼我會），我哋竟然連一封利是都派唔出 — 姓馮嘅除咗老一輩之外，已經冇乜人喺香港。

Winnie 今年除咗同父母婆婆拜年外，亦冇撞見啲表弟妹。至於我哋啲朋友 — 哈，講你都唔信，我哋踩住「卅中線」嘅年紀、身邊嘅朋友，竟然都嫁娶得八八九九！剩返嘅「盛男盛女」亦都出埠避年。結果，我哋嘅派利是夢想亦只有繼續擺多陣先。

滿以為農曆年咁多日長假，可以放鬆吓休息吓，點知年初一下晝，我哋返完 Winnie 外家拜年後，經已悶到發慌！原來農曆年嘅所謂「照常啟市」，只限於酒樓食肆戲院同某啲 fast fashion 連鎖店，我同 Winnie 行開嘅 Joyce、Harvey Nichols、I.T、D-mop、安蘭街等等，都照休無誤。冇得 shopping 又冇乜戲想睇、唱 K 又唔係我哋杯茶，結果我哋兩個仍然悶到發慌。

如果唔係一班相熟嘅 blogger 受埋我哋玩、一齊去大美督燒嘢食的話，我諗我哋嗰幾日假期會悶死（不過仍然冇人問我哋攞利是）。

年初九，星期一。（祈求唔好有文友好叻豬咁 highlight 呢個日期，然後留言：年初九係星期日喎！）

終於，乜年都過晒，連最 lunar new year hyper 嘅人，嚟到年初九都會回復正常工作狀態。

今日除咗係一般嘅正常工作日之外，仲係一個特別嘅日子：等「放榜」嘅日子。今日，NTS 將會宣佈奪得佢哋週年紀念 event 主辦權嘅中標公關公司。為隆重其事，我同 Christine 由開工嗰一刻開始，已經長駐 Winnie 房等派彩。

「咦……我件奶油多落咗好多煉奶，太甜……」我同 Christine 講。「可唔可以同你交換半件你嘅咖央多？」（仲有冇文友知道咩叫「咖央」？）

「都好，橫掂我今日口淡淡、想食啲重味啲嘅嘢。」佢遞咗件咖央多俾我。「Winnie 你齋飲啡就夠？唔使食嘢呀你？」

「你兩個冇房嘅咩？」Winnie 啤住我哋，不過唔係惡嗰隻。「做乜唔返自己房食，係都要喺我房度食？你兩個阻住我做嘢喎！」

「咁今日放榜吖嘛，」Christine 答佢。「放榜咁大件事，梗係要一齊等先好玩㗎啦！你話係咪喇？！阿『底褲』！」

「係『弟婦』；」Winnie 更正佢。「其實你哋喺自己房等都可以好興奮㗎喎！」

「咁我哋房乾淨吖嘛，又唔想整污糟檯面；」我笑笑口答佢。「你檯面係唔係都咁污糟，唔爭在啦！所以咪嚟你房食囉！」

「你係咪咁講嘢呀？！小氣鬼！」Winnie 藐我。

「你兩個耍吓花槍好喇！」Christine繼續維和角色。「唔好借啲倚開拖呀吓！」

「我先唔得閒 — 」Winnie 講講吓電話響。「咪住，Yvonne 呀！（接電話）Hello Yvonne！早晨呀！」

我同 Christine 都即時收聲、等 Winnie 同 Yvonne 講嘢。

「係……係……係……」Winnie 一直係咁「係」，我同 Christine 無從估計對話內容。「係……多謝晒你哋嘅信任！」

Winnie 講完呢句「多謝晒你哋嘅信任」之後，我同 Christine 都無聲做咗一吓「Yes！」嘅動作，Winnie 亦伸出手同我哋「Give me five！」

本公司終於奪得首次舉辦大型宴會嘅主辦權！新一年新開始，終於有啲好事發生！

「Yeah！恭喜晒！」我哋三個歡呼慶祝。然後，我問 Winnie：「跟住落嚟，我哋要做啲乜？」

「聽日上 Yvonne office，開第一次工作會議；」Winnie 好開心咁答我。「到時，佢哋會俾啲細節我哋。」

翌日，NTS 銅鑼灣 head office。

我哋福祿壽三個上咗去同客人開第一次工作會議。

一年前（2019年），有位高人寫咗篇網絡奇文，清楚解釋過，呢啲咁嘅第一次工作會議，其實係 moment of truth。因為之前大家仲未有合約關係，好多嘢都係猶抱琵琶半遮面，大家都仲有斗零矜持。但既然大家進入咗合約/合作關係，好多「有建設性」嘅批評，就會隨之而來。

「歡迎大家嚟到 NTS、參加我哋嘅第一次工作會議，希望大家合作愉快。」我眼前嘅 Yvonne，又係另一個高頭大馬嘅女人，size 直迫 Patricia。「你哋嘅 proposal 我哋睇過晒、亦都傾過晒，當中仲有好多問題、有啲嘢你哋 cover 唔到，我諗我哋而家開始傾吓啲問題啦。」

我一直都唔知道，原來「你好嗎」同「屌你老母」嘅距離，可以如此接近……

「首先，我哋覺得，個 event 嘅 message 唔得立體……」Yvonne 開始讀出佢嘅清單。「書法同陰陽調和有乜嘢關係呢？寫毛筆字咪就咁揸支筆寫囉，我睇唔到同陰陽調和有乜嘢關係喎。」

人無知、便無敵。唔識唔緊要，但係面對自己唔識嘅嘢就斷言否定，先至係最無知嘅行為。可惜，喺呢個年代，呢啲咁無知嘅人，似乎係社會嘅主流，好多仲撈得唔錯。

「其實呢，書法家好講究『修身』嘅，」Christine 接戰。「陰陽調和係平衡嘅一種，係修身嘅必要條件。更何況，一個字寫出嚟靚唔靚，其實都好講究黑同白喺紙上面嘅協調；所以，書法係非常好嘅陰陽調和表現。」

「收身？減肥嗰啲呀？」Yvonne 繼續低 B 無底線。「其實呢啲咁虛無嘅嘢，任你哋噏嘅啫。不過，你哋最好喺個 plan 度寫清楚啲、等我老細睇得明囉！其實叫蔡瀾嚟表演書法都好嘅，反正老細又鍾意、啲客又鍾意。係呢，到時可唔可以叫佢幫我哋公司寫多幾隻字、或者寫多幾首詩？用嚟掛喺 shop 吸引吓客人都好喎！」

「哦，呢層一定冇問題啦！」我笑笑口半串佢；當然，以佢嘅智慧，應該未必識聽。「蔡瀾寫字公價一萬銀一個字。你想的話，可以叫佢即場幫你寫詩㗎！一首七言律詩，都係五十六萬之嘛！小意思啦！我同佢講聲就得！」

「五十六萬？！我哋冇咁多 budget 喎！」佢幾乎連條脷都嚇到吐埋出嚟。「如果係咁，唔好寫咁多字喇，寫一兩隻就夠……」

要喺商業社會識別一個 cheap 喱唔難，你大佢就得。Cheap 喱唔襟大，一 chok 就散。

「另外呢，我仲想講吓個 guest list；」Yvonne 繼續佢嘅彈鐘清單。「我睇過你個 list，覺得啲 guest 仲未符合我哋公司嘅 image……」

「你意思係……」我當然知佢意思，不過心存萬一，希望佢親口講出嚟嘅嘢，冇我想像中咁 shit……

「我哋 revise 咗個 list，上面有啲嘉賓，我哋唔係太希望 invite……」Yvonne 遞咗個 list 俾我，我哋三個 share 嚟睇。

果然冇我想像中咁 shit，係更 shit。點講好呢？Revise……我覺得呢個字眼太客氣、反映唔到現實。其實佢將個 guest list 翻天覆地咁「revise」咗一次，我哋之前 suggest 嘅嘉賓，大約唔見咗三分二……

「Yvonne，我唔係好明……」Winnie 一邊睇一邊問。「俾你刪除咗嘅人，究竟因為咩問題唔可以喺邀請名單上呢？我驟眼睇，你除咗名嗰啲，好多都係城中數一數二嘅名人名媛喎……」

「嗰啲？佢哋個形象唔好呀……」Yvonne 亦都一邊睇住個 list、一邊解釋。「你知啦，我哋公司係講究調和同健康，其實落得嚟幫襯我哋spa嘅客人，都係對健康有要求嘅人。你哋嗰 guest list 上面有啲名人離過婚，有啲又試過婚外情，有啲仲搞同性戀𠻹！呢啲形象咁唔健康嘅人，我唔希望佢哋同我哋公司扯上關係囉！」（按：唔係我覺得同性戀唔健康，我只係轉述。）

嗰一刻，我好慶幸 Yvonne 唔知我離過婚，否則我呢個形象咁唔健康嘅公關，連生意都冇得做……

喺香港，有啲名氣又有喜歡去 ball 嘅名人，其實就係大家平時睇 C 版所見嗰堆，nothing more。而家有三分二俾佢哋彈咗鐘，咁究竟呢個 event 我仲可以請啲咩人呢？春田花花幼稚園全體師生夠健康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