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的 菜

最近打電話回家，總是陷入一股低氣壓的漩渦裡。

有了小哈以後，我才突然意識到，我的家人，對於我現在餐桌上的食物，有很大的意見。

因為認識相熟太久，我也很愛跟我爸媽聊到哈爸這個人，所以，剛開始交往的時候，我媽就知道他幾乎吃素，也會有意無意說：「就是要多吃點肉啦，不然你看，菜吃太多，體質太寒啦！」，偏偏哈爸長期過敏，時不時就來個鼻涕倒流，更是讓我爸媽堅信，就是體質太虛，不過，哈爸從來也沒叫我跟著吃素，我們也不一定餐餐自己煮，愛吃啥買啥，所以，他們頂多唸唸，或是逢年過節回家時，桌上肉多的不像話，其他的，也不會干涉什麼，那時吃起那些料理，甚至還覺得滿滿幸福。

但小哈出生，尤其離開副食品，跟著我們一起吃飯時，我最怕用餐時間和他們視訊通話。

隔著螢幕，他們開心逗弄孫子，但眼角總能瞥見小哈碗裡的菜色，然後就開始：

「小哈晚餐吃什麼~~~哎呦，只有菜菜哦！怎麼這麼可憐~~~」

「跟媽媽說要吃肉肉啦！」

這時，我總會像被指責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努力想替自己維護辯解：

「有啦！我就有煮排骨湯欸！那就是肉啊！很大塊欸！」

邊說邊舉起那大根的肋排，真的很大根欸！菜市場阿嬤都稱讚我買這個就對了欸！

「那明明就是湯，小哈，快跟媽媽說，桌上也要有肉肉了啦！」

「對啊，跟媽媽說，吃肉肉才有蛋白質！這樣才會長大哦！」

小哈一臉疑惑看著我，蛋白質是什麼這個題目太難，媽媽想一想再跟你說。

「我每天都有弄蛋給他吃，昨天有煎肉排，前天還有煮豆腐湯欸！」

沒有人要理會我的辯駁，我就只能繼續聽著那一聲聲的吃肉肉吃肉肉，然後默默隱藏在視訊畫面之後，等到他們說夠了，要叫小哈乖乖吃飯了，我，再露臉出來說掰掰。

真的要吃很多肉肉才會長高高嗎？

每一餐真的要吃很多肉肉才夠嗎？

有時候我也會有點愧疚，是因為這樣，小哈身高才一直衝不上去嗎？要是真的，那會不會小哈以後長不高就只能怪我？

但是根據我知道的我所學的，那肉肉比例明明就沒那麼重，而且不只我跟哈爸沒有太愛吃肉，小哈也沒有很愛吃肉肉，煮了，他如果吃不多剩下一堆，怕浪費，只能通通塞進我的肚子裡，其實，也很膩。

更何況，小哈很愛啃菜，都不太會有便秘的問題，連幼兒園老師都說超讚的，這樣真的不好嗎？

另一方面，我也難過自己為什麼是個駑鈍媽媽，沒有煮很多肉肉，很大原因也是自己廚藝不佳，能把菜炒熟我已經自己覺得厲害，也很努力每次添加不同配料，變化一些不同口感，可是那些肉肉料理，或煎或炸，或是先醃再滷，總是讓我光看步驟就頭昏眼花，每天一大清早的備料時間，也只夠我處理好兩菜一湯的食材，就要緊接著去挖小哈起床吃早餐......有一種深沉的無力感，覺得自己沒有被看見被關愛的不滿足，一整片，在心裡蔓延開來。

不知道，也許，搬到新竹以後，時間會更多些，也許，那時候，我能更努力精進手藝，讓小哈每一餐都有好吃的肉肉。

這樣，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