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我想來點「大箍嬤」

鴻雁東南西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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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我在中壢的中央大學就讀研究所,由於學校距離市區有一段距離,覓食不便。每天早上,我這個可憐的住宿生,只好委屈自己的肚皮,在附近解決一整天最重要的一餐。

對於我這種嚮往老式早餐的人來說,你可以想像得到,當我一步一步踏進美╳美之類的西式早餐店時,是有多麼的不情願嗎?你了解那種嘴裡咀嚼著三明治、漢堡,腦海裡卻想著虱目魚粥、油飯、排骨湯時,內心是有多麼的煎熬嗎?

唉……沒法度,學校附近的早餐店為了服務大學生,盡賣這些俗濫的西式餐點,也無可厚非,誰叫我這個年輕的軀殼裡裝著一個老派的肚皮呢?

後來,我跟一位中壢女孩交往(也就是現在的老婆),在她的帶領下,我終於踏出學校周圍,前進市區,開拓早餐的狩獵領域。在眾多選擇當中,她首推中光路上一家從小吃到大的麵店--大箍嬤

大箍嬤?聽到這個詭異的麵店名稱,我「蛤?」了一聲,頭上冒出許多問號,上網查也查不到相關資料。原來,「大箍嬤」是女友一家人之間對它的戲稱,根據掌勺婦人的體型而取的。

大箍嬤的店面不大,擺在門口的鍋爐就佔了近五分之一,店裡的座位只有十來個。清晨六點開賣,來的時機不對,你只會看到門前停滿了機車、裡面坐滿了人,那就有得等了。

雖然我很喜歡吃大箍嬤的湯板條及米粉,但比起麵食類,它的黑白切更能擄獲我的心,尤其是大腸,煮得肥滋軟嫩,且品質穩定--新店一家素負盛名的米粉湯老店,我第一次中午造訪的時候,嚐了它的大腸,讚不絕口;第二次上午八點去,再嚐它的大腸卻差點咬不斷--無論什麼時間點去,口味始終如一。

不過,最令人一想起就不自覺流口水的倒也不是大腸,而是淋在小菜上面的那一瓢蔥蒜辣椒醬--蔥、蒜、辣雖然都是辛香類的食材,但各有各的特色,再加上最後灑上的一撮薑絲,它們一起在口腔裡揮發出來,直衝鼻孔、腦門,然後從汗腺奔流出來--對我這種無辣不歡的老饕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便看似平凡無奇的燙A菜,淋上這一瓢,簡直可以匹敵豬內臟。(在我寫文章的當下,口水又不自覺地開始分泌。)

蔥蒜辣椒醬大概可以算是大箍嬤的鎮店之寶,是他們相當自豪的獨門醬料,客人點了小菜,店員切妥並汆燙過後,也不管你吃不吃辣,二話不說就淋了一瓢上去。我猜,可能是有客人反應,店家才在小菜櫃前張貼「不加辣請告知」的告示,以免不吃辣的食客吃到七竅生煙。

當年還是窮學生,但每次來大箍嬤吃早餐,總是克制不住食欲點了滿桌的黑白切,大腸、肝𦟪、鴨腸、雞胗、滷蛋、豆干、油豆腐、燙青菜……等,不吃個兩、三百塊,是不可能過癮的。吃完後,一路飽到中午,把午餐錢給省回來。

大箍嬤的早餐盛宴,是我跟論文奮鬥的苦悶年代裡的小確幸。

自從畢業後,十多年未曾再訪大箍嬤。可悲的是,現在又剛好住在學區附近,舉目盡是美╳美,時常讓我回想起大箍嬤的滋味。前幾天,趁著到中壢辦事之便,硬是擠個時間帶老婆回到朝思暮想的大箍嬤--

十年了,門口停滿機車的景像依舊,只是當年掌勺的大箍嬤,聽說已經病逝,由兒子接手。店面經過翻修,更加舒適明亮。令人欣慰的是,主食及小菜的口味不變,蔥蒜辣椒醬的迷人味道也和記憶中的一樣,可惜那天來晚了,大腸已售罄,留下小小的缺憾。

我們心滿意足地走出店門,彷彿當年學生時。就在即將跨出店門口,我忽然發現適才匆匆進門沒有注意到的大塊帆布,上面寫著「阿美麵店」,也許是兒子想要打響媽媽的招牌才掛上的--叫老闆娘大箍嬤這麼多年,現在才知道她其實叫阿美,實在對不住。

話說回來,歲月匆匆,我們的身材也逐漸走鐘,越來越大箍,還有什麼資格叫人家大箍嬤呢?

嗯……再見了……大箍嬤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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