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受害者」：大自然如何成為戰爭的犧牲品（上）

對過去衝突的研究表明，烏克蘭戰爭可能會對環境產生深遠影響。

作者：Emily Anthes
來源：New York Times
原文發表日期：2022年4月13日
翻譯：全球化監察

位於烏克蘭南部海岸的黑海生物圈保護區是候鳥的天堂。 在冬季，超過12萬隻鳥兒在這裡的海岸上空翱翔，五顏六色的珍稀物種——比如白尾鷹、紅胸秋沙鴨和黑翅長腳鷸——在保護區的水域和濕地上築巢。

該保護區也是瀕臨滅絕的沙地盲鼴鼠、黑海瓶鼻海豚、珍稀花卉、無數軟體動物、數十種魚類的家園。但在最近幾周，這裡來了一支入侵的軍隊。

烏克蘭環境保護和自然資源部副部長亞歷山大·克拉斯諾盧茨基（Oleksandr Krasnolutskyi）三月份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說：「今天，該保護區的領土被俄羅斯軍隊佔領，目前還沒有關於環境損失的資訊。」

但該地區的軍事活動引發了足以從太空中看到的大火，讓人擔心關鍵的鳥類繁殖棲息地遭到破壞。

托爾· 漢森（Thor Hanson）是一名獨立生物保護學家，也是研究戰爭如何影響環境的專家。他說：「我們看到了在烏克蘭發生的事情。首先我們對人類代價感到震驚和恐懼，但也對那裡環境所發生的事情感到震驚和恐懼。」

自俄羅斯軍隊2月入侵烏克蘭以來，世界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後者遭受嚴重炮擊的城市。但是，處於生態過渡區的烏克蘭，也有著充滿活力的濕地和森林，以及大片原始草原。克拉斯諾盧茨基先生說，俄羅斯軍隊已經進入了烏克蘭三分之一以上的自然保護區，或是在那些地區展開了軍事行動。「這些生態系統和物種已經變得脆弱。」

來自當地的報告以及對以往武裝衝突的研究表明，衝突的生態影響可能是深遠的。戰爭破壞棲息地、殺死野生動物、產生污染、完全重塑生態系統，其後果會在之後數十年間波瀾不斷。

總部設在英國的非營利組織衝突與環境觀察站（Conflict and Environment Observatory）的研究和政策主任道格·威爾（Doug Weir）說：「環境是衝突的無聲受害者。」

但也有例外的情況。戰爭可以使地貌變得對於人類來說過於危險或不適合生活，或是對自然資源開發造成過多障礙，從而讓生態系統獲得難得的恢復機會。 這是一個悖論，突出了人類活動在戰爭與和平時期對自然界的威脅。

普林斯頓大學的生物學家羅伯特·普林格（Robert Pringle）說：「人類通常是具有破壞性的，這也包括他們的衝突。」

傷痕累累的自然

發動戰爭是一種破壞行為。而且研究表明，戰爭對地球上最重要的生態系統產生了不成比例的影響。漢森博士和他的同事在2009年的一項研究中發現，從1950年到2000年，世界80%以上的主要武裝衝突發生在生物多樣性熱點地區——這些地區有豐富但受到威脅的本地物種。

漢森博士的結論是：「如果我們關注世界上的生物多樣性和保護，我們也需要擔心武裝衝突和衝突模式。」

關於戰爭生態影響的大規模研究很少，但在2018年的一項研究中科學家發現，武裝衝突與非洲各保護區內野生動物的減少具有相關性。研究人員發現，野生動物的數量在和平時期趨於穩定，在戰爭期間下降；衝突越頻繁，下降幅度越大。

在某些情況下，環境破壞是一種明確的軍事策略。在越南戰爭期間，為了讓敵軍失去掩護，美國軍方在大片叢林中噴灑落葉劑，使森林變得稀疏。漢森博士說，武裝部隊經常利用「可掠奪資源」——如石油和木材——來資助其戰爭實力。

但是，即使不是故意傷害環境，戰爭也會造成深刻的破壞：士兵們挖掘戰壕，坦克壓平植被，炸彈在地表留下傷痕，炸藥點燃大火，武器向空氣中噴出有毒氣體和微粒，重金屬滲入土壤和水中。

威爾先生說：「在許多衝突地區，這些東西並沒有得到清理。因此當我們看到損害時，就是長期的。」2011年科學家報告說，在比利時一個一戰主要戰場伊普爾（Ypres）周圍的某些地區，土壤中鉛和銅的含量仍然很高。

在烏克蘭，環境污染是一個特別嚴重的問題。威爾先生說：「這是在一個有很多工業風險的國家裡發生的高烈度熱戰。」

烏克蘭到處都是化工廠、儲存設施、油庫、煤礦、天然氣管道和其他工業場所，如果遭到破壞，可能會釋放大量污染。其中有些已經被擊中了。

位於烏克蘭瓦西爾基夫的生物學家、「烏克蘭自然保護小組」（Ukrainian Nature Conservation Group）的聯合創始人奧萊克西·瓦西柳克（Oleksii Vasyliuk ）說：「這真的可以與使用化學武器相提並論。俄羅斯人雖然沒有將有毒物質帶到這裡，但是將已經在烏克蘭境內的有毒物質釋放到了環境中。」

另外還有核恐懼。烏克蘭的四個核電廠有15個核反應爐；其中最大的核電廠已經是激烈戰鬥的地點。克拉斯諾盧茨基先生說：「核電廠附近的軍事行動可能導致大規模放射性污染——不僅影響烏克蘭，也可能擴散到其邊界之外。 」對核廢料儲存場所的破壞也可能產生嚴重污染。

科學家從切爾諾貝爾禁區的研究中學到了很多關於輻射對動物和生態系統長期影響的知識——該地區自1986年災難以來已基本遭廢棄。

對該地的研究顯示，輻射不僅導致個別動物的畸形，而且影響了整個種群。南卡羅來納大學的生物學家蒂莫西·穆索（Timothy Mousseau）說：「我們看到，放射性較強地區的生物豐度急劇下降，且多樣性降低。」

專家說，俄羅斯在切爾諾貝利禁區的軍事活動可能會使那裡的情況惡化。火災可能會釋放出當地植物捕獲的放射性顆粒，而開車經過污染最嚴重地區則可能掀起放射性塵埃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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