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叔的愛》想起一段同性婚姻故事
台灣在2019年通過同性婚姻法,香港在這方面可謂遠遠落後,但多年來一直總不乏有心人為香港同志平權運動默默努力。同性愛侶Henry和Guy,山長水遠由香港跑到加拿大註冊結婚,並將過程拍攝成紀錄片《異路同途》(Different Path, Same Way.),為的不是成名,而是希望以自己的事例,為同志婚姻走前一小步。
「曾有人跟我們說實在沒必要這麼做,畢竟我們不是公眾人物,但起碼我們的婚禮對其他同志是很大的鼓勵。」說這話的Guy在加拿大長大,十多年前才回港,他說回到香港有些不適應,感覺有種壓迫感。「加拿大在2005年已經承認同性結婚合法,或許大家已習慣同性婚姻,在那裡你不會覺得同性戀是一個問題,完全沒有負面或被歧視的感覺。我和Henry去加拿大結婚,也是想他感受那邊的自由,當我們在室外拍結婚照時,也有很多途人過來恭喜我們。」反觀香港,雖然社會上的意見很保守,但私底下個人的接受能力卻很高,不過若要他們站出來支持,又不夠膽量。Guy補充道。
另一半Henry是傳媒人,做過報紙和tvb,試過在同志討論區寫小說,後來與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同志電台gayradio,錄製同志節目之餘,也製作過網劇《我和他的99天》。離開gayradio後,他和Guy及紀錄片導演翁志文成立一個名為原色人(Primaco Productions)的組織,首個項目就是紀錄片《異路同途》,Henry說接著會做關於性別的紀錄片比賽及教育性的項目。
居港多年,他說香港社會的容忍度較大,「如果你不說同性婚姻合法,大家就當沒事發生,但抗拒是有的,風氣也比較壓抑,所以近來想就反性傾向歧視立法,便開始有人動員去反對。」他說一個人最重要是人格,性傾向只是一小部分,「幸好很多認識你的人,雖然不知道他是否接受同志,但起碼接受你這個同志朋友。」
目前香港並不承認同性婚姻和民事結合,即使一對同性情侶在國外合法結婚,在香港也不能享有合併報稅、遺產、探病、社會保險等已婚伴侶享有的權利,那為何還不遠萬里到加拿大結婚?Henry說,最初拍拖時也想過結婚,給對方一個名分,「我覺得婚姻是一個承諾外,也是一個公民權利(儘管香港沒有),讓我以正式的伴侶身份去照顧他。」Guy則覺得人是群體社會,大多數人都想有人照顧,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同意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同性婚姻,但起碼要有這樣的權利,我是喜歡家庭生活的人,喜歡有人和我分享生活。」
從2011年6月結婚以來,二人的日子過得很開心也很滿足,朋友的反應也很正面,他們也慶幸自己當初做了一個正確決定。他們說單是自己做到同性婚姻這方面不算難,但沒有醫療、保險等這些保障是很不公平的。「法例是可以改的,為何是社會決定我們能否分享這些權利?像加拿大有common-law partner,不論性別同居一年,在醫療上已可保障另一半。很多人其實並非執著於同性婚姻這些字眼,但起碼能承認民事結合,享有基本的權利就已經很足夠——大部份人追求的也是這個。」(相關新聞補充:去年香港高等法院裁定,房屋委員會拒絶一對已婚同性伴侶申請租住公共房屋,屬違憲行為)
他們也知道同性婚姻這條路不好走,所以第一步是希望性傾向歧視條例能立法,讓人知道歧視是不對的,因為條例並非只是保障同志,而是所有性傾向問題。再者是同性婚姻合法化,去保障同性伴侶享有應有的權利——儘管路途依然遙遠。
同志抗爭不能溫水煮蛙
梁兆輝是香港電台同志節目《自己人》的主持人,2006年剛開始節目時他曾以為會因投訴過多而被腰斬,沒想到至今已步入15年。說起節目的起源,原來和一部同志電影有關。「當年《斷背山》在奧斯卡拿獎是一個很大的話題,原來同志電影可以備受認同,也很正面。」恰巧當時港台想做小眾的節目,台長楊吉璽知道他曾在同志電台工作,加上當時他大概是廣播道上惟一出櫃的DJ,於是名正言順成為《自己人》主持人。「說來也是機緣巧合,我的同志身份造就這份工作。」
雖然當時港台在節目上給他很大的自由度,但畢竟港台的聽眾層面比較廣泛,在內容處理上他還是非常小心翼翼。「這個節目不只是做給同志收聽,更多是希望做給異性戀者收聽的,所以有些內容可能要曲線去討論。」他將《自己人》打造成一個多元性向的文化節目,而不是獵奇的同志節目,從文化的角度出發,在這個平台上去探討同性戀及性向的問題。
相比起節目初期,他說當年找嘉賓很辛苦,氣氛也不及現時這麼寬鬆,現在甚至有些聽眾主動上來這個節目,不過他最開心的,是有直人在收聽這個節目。「有次搭的士時和司機聊天,50多歲的他竟然懂得COME OUT是什麼意思,這令我大受鼓舞。原來同志這個話題在大眾心中是可以討論的,不是神秘的。」
主持節目多年,梁兆輝和聽眾討論過很多同志話題,當然也包括同志婚姻。他說同志婚姻和同志一樣,是必須爭取、必須被社會承認的,「爭取同志婚姻是全世界平權必定會走的路線,雖然我未必相信婚姻觀念、未必行使這個權利,但不代表我不爭取,日後我會否結婚是由我自己決定,而不是政府、社會去決定。」
他說同志婚姻和異性戀者、宗教團體勢力所說的家庭觀念是相吻合的,並不是每個同志都會選擇結婚,正如有些異性戀者一樣也不相信婚姻制度,當今天家庭、婚姻的制度奔潰、分裂時,更加需要另一些人去支持。「社會對這方面的認知太少,慶幸有人會把他們在外國結婚的過程拍成紀錄片(《異路同途》),這是很重要的聲言。」
他說長久以來同志一直很被視為二等公民,「例如房屋協會旗下的一個資助出售房屋項目綠悠雅苑,同志僅能以單身形式去申請,如果一對相處五十年的同志是無法獲得一起申請的,因為你不是直系親屬,這些都是權利的剝削,再講下去還有稅收、遺產繼承權、保險、探病權等各方面,這些權利的剝削等於說我們是二等公民。假如少了這些權利,可交少些稅,或者公平些,但我們交的稅收是一樣甚至更多,因為沒有夫妻共同報稅。」他說爭取同志婚姻是志在必行的,不是說浪漫的需要或愛的權利,而是因為同志婚姻是附帶者長久以來同志被剝削的權利,是脫離二等公民宿命的重要歷程碑。
「如今爭取同志權益就如溫水煮蛙,以前當社會有很多壓制時,大家覺得要出來發聲,就如當年的石牆事件,就是非常重要的公民抗命,在很壓制、很封閉的社會,人們反而會走出來。現在社會寬鬆了、包容了,年輕的同志一代對性向問題也沒有如前輩般背著包袱,但卻不留意,即使你生活多好,也是二等公民,作為弱勢社群,你未必只是爭取自己的東西。」
他明白同志在出櫃過程中要面對不同的包袱和壓力,但他覺得如果多些人COME OUT,大家才會對同志有立體的看法。「今時今日我能寬鬆地去做一個同志,也要多些前人的出櫃,你有責任去幫助一些沒出櫃的人,如果你能夠走出來,更需要幫助那些不能COME OUT的人去走出那一步,同志婚姻也是如此。」
原文見於2013年《號外》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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