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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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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語記

司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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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咽喉痛伴輕微咳嗽,下班後第一時間跟老公說了。關心尚未傳達,他人就先彈到五米開外,一手掩嘴,一手伸著顫抖的手指頭:你不會是……甚麼吧?我不禁翻眼:你有必要害怕成這樣嗎?(雖然,近期患者的確是有所增加。)

在病毒面前,夫妻關係顯得不堪一擊。那句「同林鳥,各自飛」的古語,我終究是有些接受了;不止鳥會單飛,若是我老公曉得飛,那一刻他大概也想從陽台中央飛出去。

不過細心想想,保護自己好像也並沒有錯,他更可能只是顧念家庭而已,一個家得留一個精力充沛的管事,畢竟尚有兩個嗷嗷待哺的黃口小兒,總不能說一句「我們同甘共苦」,就不負責任地結伴生病去。

無論如何,為拯救這眼見「越走越遠」的關係,我立馬衝去拿快測棒。還好,一線,甚麼都沒中。知道結果後,老公和我興奮得四手相牽轉圈跳舞,這陣勢,比當初懷大寶驗出兩條線時,好像還要激動上百倍。

雖然不是設想中的最壞結果,但我也不敢掉以輕心,隔晚在盥洗盆邊放好那瓶名叫「炖冬」的藥用漱口水,準備明天一大早起床後就用。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因為手心濕滑,我一個不留神便讓瓶子自由落體打碎在鏡櫃前,我甚至還未來得及用上一口。

這是個忙碌的工作日,離出門上班就只剩下7分鐘,我看著混著藥液散落一地的碎玻璃,思索著千百種善後方案。終於明白廣東俗語中「得閑死,唔得閑病」的真正含義,生病真的很費時間哦!

(上刪三千字)一番忙亂過後,地面總算處理乾淨,不帶噴濺痕跡,至於是否還藏匿著細小「凶器」,我已顧不上了,馬上啟程離開案發現場。出門以後,我仍然一臉慌張,以至於擦身而過的途人都向我投來懷疑的目光(也有可能是自己的錯覺)。我急急整理衣裳,看有沒有沾到污跡,或少穿了任何一件,然後收歛心神,就像彷彿從未發生過甚麼一樣。

也許是因為缺了用藥,也許是因為操勞過度,又或許因為驚嚇了一場,傍晚時分,病發嚴重了。咽喉脹痛,咳嗽加劇,還伴隨著低燒,只能立馬往急診掛號。醫生檢查過後,開立了加重劑量的藥物,就是那些醫囑上列明要小心服用、會令人昏昏欲睡的那些。

藥,我是有按時按量服用;覺,我也迫不得已的睡飽睡足。可是病,卻沒有明顯的緩解。第二天,出現氣管咳,聲音沙啞了,罵孩子也變得費勁;第三天,頑痰卡在喉嚨,出現了失聲狀況。起初是說一句話的聲調時高時低、時有時無,及後慢慢地演變成只剩下吐氣聲,好如是你以為我在跟你耳語、說悄悄話,其實我已經在拼命地嘶喊。

發不了聲真的很痛苦,是那種心裏有話未能言的難受,是那種滿腔情緒無處宣洩的鬱卒。我以為我已經在經歷人間煉獄了,殊不知原來煉獄還分有好多層,我那時還算是悄悄地走在上頭而已。第四天,聲帶是開了一點,可突然卻耳塞了,是密蓋著耳朵進不了聲音的那種耳齆。不能言,又聽不清,我是妥妥的失語了。

至此,家人們都開始替我慌了,有送來橄欖的,有送來桔子的,還有提供些古法偏方的。因為是正值長假期,人在外,只帶了醫囑藥物,除了吃藥喝水多休息,基本沒有其他可行的療養方式。

那三兩天中姿體律動相當頻繁,因爲稍微少動一點,別人都不知道我想要甚麼。往常每天打字,我理應是慣用文字表達想法的人,但在需求當下,已等不及挪用文字。四指向嘴前一撥(去吃飯?),脖子一仰舌頭一伸再擺擺手(渴了沒水了該去煲一煲了),那些諸如替孩子穿衣服、執背包的要求,我都用依樣畫葫蘆的方法,真人親自模擬動作來表達。

但以動作表達想法,始終不及發聲說話有效。就以提示「小心打瀉水」為例,當我指手劃腳要貝爸注意時,水早已瀉滿一桌。平常我大喝一聲,便可掌握大局於千鈞一發之間,那怕對面那位手殘手慢捉不牢,水瓶都能被嚇得自動回彈起來。如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清水優雅地流淌……。

再說,動作表達很難帶有語調和情緒,我只有盡可能地搭配面部表情和嘴型,皺眉代表疑惑,表示這中間是帶著詢問的意思,快速揮舞,表示這事情有點緊急。不知多少次,別人都曲解了我的想法,鬧出了很多笑話;自己也不知吃了多少,本來沒打算點來吃的東西。就是難以解釋,甚是委屈。

雖然只是三兩天,已足夠體驗無聲世界的可怕,我不敢想象,如何以這種方式長久生活下去。無法有效溝通,原來會積壓很多負面情緒。要不是因為有準備和調適,要不是有家人的關照愛護,要不是明白自己會慢慢痊癒,可真的會爆破崩潰。但我知道,這實在不算值得誇誇其談的事情,因為這世上確實有比我情況更糟的人,也有些根本不具痊癒希望的人。

也許以後,我還會再次面臨失語的情況,甚至有可能永遠失去我原來的聲線。要是這樣,也終究是我的命,除了好好養護身體,珍惜與親友的交流外,只能選擇坦然面對並接受一切。不究因果,得之我幸。

前一陣子開始,彷彿先兆預知自己將變成無法言說的啞子,在聲帶狀況還好的日子,我曾偷偷錄下了一些音頻。假設有天這把聲線永遠丟失了,我的親朋好友和我的孩子都能借此記認當初的我。正如在Matters 鍵下的文字一樣,要是平台能千秋百世地營運下去,文字不滅,司湜就不會消失。

年紀漸長,更懂得知足惜福的重要。縱使那默默無聞的自己自始至終都不曾完美,但那卻是最真實的自己。沒有主播一樣的聲線,沒關係,沒有黃鶯一樣的歌喉,也不要緊,能說就已經很好;雖然鋪陳出來的,都是自己的拙文朽作,但會認字,會表達,會書寫,那已是我無比的福氣。

(以下錄音,詳文請參閱讀發佈文章《中毒—給孩子》)

中毒

中毒──給孩子
“此醅只應優閑飲,庸生難得幾回嚐。”
(一)
有一股心癮,習慣在末發作。不知何時開始,由極端抗拒變成痴愛成狂。有人為了苦讀,有人為著療傷,我呢?忘了。以前試過輕輕一嗅,心悸難受得要死,因此怕它,比k仔白粉更甚。如今習慣了溫溫的濃香,握不到反倒覺得掌心空虛,嚐不著會感到口腹難受。
公司免費提供飲料。茶啡奶的熱飲不少。午間,輕輕調上一杯少甜淡咖啡,是我日常“止癢偏方”。因為還想睡,想以真相示人不想畫皮上班。所以只有假日,我才敢斗膽喝上一杯烏黑的“毒液”,放慢步伐逆轉時鐘。
有些感情好如熱飲咖啡,讓生活變調時空失衡。縱使叫人睡不安,花容失色,甚至弄個骨質疏鬆的慢性中毒。我們仍舊依賴它,恰似身體的一部分。生同在。
(二)
又有一種心癮,習慣在餐後發作。對美名為“令人喜悅”的二氧化碳,從不多欣嘗變成嗜飲成癖。有人因為撐得飽,習慣喝兩口刺激胃酸好消化;有人因為吃得膩,習慣灌幾口冰涼快感以解滯。其他呢?不清楚。可能從小喝到大,瓶子的弧度早已經成為指間最舒適的觸感。
快餐常有贈飲。那是種不計費優惠。習慣了甜味,平常喝的白開水,髣髴再不能止渴。明知它不會提神、解乏、治头痛,喝不到時甚至會“百病叢生”。這麼一杯烏黑的“毒液”,喝下去卻能令人輕閑予人舒爽。
有些感情好如冷飲可樂,讓生活變調時空失衡。縱使叫人坐不穩,嗝氣腹脹,甚至弄個牙齒受損的慢性中毒。他們仍舊依賴它,恰似生命的一部分。息同在。
(三)
有人喜歡喝咖啡,有人喜歡喝可樂。同樣的烏黑如墨汁,同樣的教人難頂毒癮。孰輕孰重,無法區分。誰敢說手拈一杯,就比手握一瓶更高尚優雅?又是誰規定誰該喝熱,誰該喝冷?我只知道,能夠拼上斷腸碎骨的勇氣,而喝上合心意的一口,那就是無比的幸福。孩子,祝你幸福!

最初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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