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我的成長軌跡.D 07 [人生兩憶]
「我記得…」「在我印象中…」
記憶的能力,是我終其一生中都必須要訓練的。
試想:若只能在「記憶」與「回憶」中選擇保留一個,又是該選擇哪個好呢?
家族中的最年長的黃髮鮐背有著令人讚嘆的記憶力,雖然行動已不如常,但近一個世紀的大小事都彷彿木頭上的刻紋深刻的讓她難以遺忘。
但怎麼都敵不過時間的摧殘,身軀老了卻跟不上腦袋的速度,慢慢的也開始對自己產生一些自暴自棄的情緒,很多時候就開始哀嘆想當年了。
另一位知天命的長輩卻早早的因為某些原因,幾經中風後患上了腦退化,生活早早就不能自理以外,也已經無法在他身上看到思維線性與時間軸的印記。
有時候看著他的眼神,也無法與他有所交集,靈魂不在記憶也不在,只剩下莫名的感知與不知名的情緒,如此般是否又是真的 "活著" ?我無解。
唯,黃髮鮐背在上個月蒙主恩召回天家,而知天命的長輩卻依然在安養院獨自吐納。
人腦,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構造。
記得以前在上系統音樂學的音樂生理學 (Musikphysiologie) 時,教授花了一整學期的時間從生物力學和解剖學的肌肉運動和肌肉記憶理論入門,再加入心理學解釋聲音和色彩及語言對情緒可能產生的影響,最後才回到神經學及腦科學中講到中樞控制和反應的部位…
其實當年上課的時候我沒有很用心,因為我其實是想走往系統音樂學的歷史與社會 (偏向考古與人類發展的部分),但教授卻指定我往音樂生理學衝,也讓我的論文主題方向改了又改,甚至改到了另一個我不曾想過的基礎上。
(寫到這裡,突然發現這些都是過去十餘年的事情,我以為我都已經忘記了,沒想到還彷彿歷歷在目...)
在當時的我已經不知道神遊到第幾節課的時候,課堂投影片上的一張腦部的剖面圖引起我莫名的精神;那是一個叫做 "邊緣系統" (Limbische System) 的圖片。那也是我第一次很仔細的聽課作筆記,雖然我當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吸引,但卻在後續的課程中觸碰到了部分的腦神經科學,彷彿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讓我開始真正的用心看著文獻。
一直到我被打槍的第一個論文主題 "學者症候群 (Inselbegabung)" ,我才知道那堂邊緣系統的課在我心中埋下了一個怎樣都放不下的分類:記憶。
後來雖然沒有寫這方面的論文 (也好在沒有寫,不然應該寫不完),但教授建議的生物力學主題與邊緣系統還是有著一絲一縷的關係,算是滿足了我當時對於腦科學的好奇心。
人的記憶有分短期記憶與長期記憶,也有分外顯記憶與內隱記憶。
廣泛的說,短期記憶是我們動態與工作上,少數需要在短時間強化得到的記憶能力;
相對之下,長期記憶就是與我們切身相關,與生理結構形成的反響得到的記憶能力。
而外顯記憶可以理解成是記憶的過程,一旦被刻畫下並反覆精進,就成為內隱記憶。
所以我寫的生物力學論文其實就是一個從外顯記憶發展成為內隱記憶的過程;也是一個肌肉與生理怎麼在短期記憶與長期記憶分別占有不同層面意義的奇妙主題。
而與記憶力最為相關聯的,就是我們常聽到的 海馬迴 (Hippocampus)。
(寫到這邊,我又想起當時在翻看文獻資料時,那一說 "與海馬形象相似" 的解釋怎麼都無法讓我產生共鳴,因為我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公海馬育兒後把小海馬噴出來的畫面啊!!!)
曾經看過一份研究報告,提出倫敦計程車司機 (猶指拿到 Black Cab 駕照者) 多半都有海馬迴大於其他人的特徵,這無疑對於當時苦限於記憶力擴展的我來說是個晴天霹靂;而後來在寫反證論述時,一個主修神經學的朋友提點著並為我解惑:只要持續活化並刺激腦神經系統,就可以訓練並活化海馬迴細胞讓人保持並可能提高記憶能力了。
!好吧,這對當時卡殼的我來說,確實是造了橋又鋪了路啊!
只是兜兜轉轉的過了這麼些年,不曾想寫到這個主題時越來越多回憶湧上心頭,也莫名的讓我有點不知所措,甚至於不禁默默的悲從中來。
記憶與回憶,可以永遠都不要被淘汰嗎?
畢竟,沒有人可以抗拒老化,如果有一天我的記憶退化,「我記不得…」「我想不起來…」成為我必須常常掛在口中的話語時,我想我應該是會開始恐懼甚至是厭惡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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