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唐詩｜吳融《賣花翁》的喻意

唐.吳融有一首膾炙人口的七言絶句《賣花翁》：

和煙和露一叢花，擔入宮城許史家。惆悵東風無處說，不教閒地著春華。

吳融（850年—903年）字子華，越州山陰人（今浙江.紹興市），是晚唐時期著名的詩人；與詩人韓偓、方干、貫休等人往來唱和。唐.昭宗龍紀元年（889年）進士及第。大順二年（891年）隨宰相韋昭度討蜀，表掌書記(注：秘書)，累遷侍御史(注：御史台所屬的官員)，其後召為左補闕(注：門下省的官員)，拜中書舍人(注：輔佐皇帝的高級秘書官，主管詔令、侍從、敕旨、審閱上奏表章等事務。)天復三年（903年）正月，召吳融為翰林承旨(注：即翰林學士院之首長)，卒於任上。我們從上述的簡歷可知：吳融是個位高權重的官員。然而他的《賣花詩》，却顯然站在百姓福祉這一邊。

唐人有賞花、買花、養花的風氣，上流社會更是如此。一旦花期來臨，都爭相購買最名貴的花。當然，愛美出於天性。但晚唐社會經濟並不好的情況下，耽玩名花，就成為富貴人家的專利了。唐.白居易《買花》詩，篇末「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之語，就不難領會權貴的生活是什麼狀況。吳融的這首《賣花翁》，當然觸及同樣的題旨。

就文學結構來說，本詩前半採取叙事手法。「和煙和露」是指新鮮還含著霧露，賣花人這一叢花，用扁擔擔入「宮城許史家」。許氏與史氏，都是漢宣帝外戚。《漢書.蓋寬饒傳.注》：「許伯，宣帝皇后父；史高，宣帝外家也。」也就是説「許」，指宣帝許皇后家；「史」，指的是宣帝祖母史良娣家族，就藉「許史」指稱高層權貴。

本詩後半抒發感慨。「惆悵東風無處說，不教閒地著春華。」「惆悵」，憂傷悲愁。「不教」，指不讓。「閒地」，指空地。東風送暖，大地春回，好花綻放，本該雅俗共賞，上下同歡。可豪門之家已把盛開的花都收藏到深宅大院之中，剩下光禿的田野，無法稍有春意。吳融究竟感慨什麼？也就不言可喻了。

吳融作為上流社會的一分子，並未忘記低端階層的生活；古代官員基本上都飽覽經史，懷有「民胞物與」的精神，對百姓生活狀況，念之在兹，絶不會漠然無感。用「東風」的「惆悵」委婉表達詩意，使讀到詩的人，得以暗自省察，不能不説：這是吳融這首詩最善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