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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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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口、廣東話與翻譯

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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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即將大學畢業,所以翻譯系小薯如我近來正忙著完成長篇翻譯和翻譯評論。雖然是英譯中的文本,但因為當初想說要翻譯與香港相關的英語作品,所以最後選了Alice Greenway 的《White Ghost Girls》。相比其他英語香港文學,這本小說顯然沒有甚麼人提到(說到英語香港文學,也是有很多可以說的,but that's another story),不過裡面大量以英語拼音重現廣東話口語甚至粗口,倒令我非常感到興趣。

最令我費煞心神的部份,是書中多次明文寫出 'Diu ke lo si' 一詞。首次出現時,主角更特別解釋,說因為說的人是個媽姐,矢志終身不嫁,所以不願說出「屌佢老母」,只肯戲謔地說「屌佢老師」。說得如此明白,想也不能以諧音或換字蒙混帶過。於是翻譯的時候多番思量,想想 target audience,再想翻譯目的,又諮詢教授意見,才敢把「屌」字寫進譯文。自我審查之厲害,甚至把自己也嚇了一跳。我想原文作者也只是把「屌」當成英文的 fuck 一樣使用,沒有想過香港本土的書籍多寫個「屌」,也要想想是否「不雅」吧。

究其原因,雖然近年不少學者已經主張廣東話可以入文,網上也有不少相關討論,但似乎廣東話作品仍是網上創作居多。在「主流」、「正常」的渠道讀到廣東話,仍是香港人的「開心大發現」。而粗口就更不用談了,雖然大家都說廣東話粗口源遠流長,意味深長,用途廣泛,但不論是劇場、文學,還是翻譯,似乎都有不明文的規定:只要不是必要,在「正統」文學作品中還是可避粗口則避,或者說,可避廣東話粗口則避。

「可避廣東話粗口則避」是香港翻譯界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潛規則。學字幕翻譯的時候說到翻譯粗口,老師就有說,譯「他媽的」、「狗娘養的」可以,譯「幹」、「操」也可以,不過說到「你老母」、「小狗懶擦鞋」等等,就算譯了還是會退貨。同樣是罵人父母和性行為的描述,只因為粗口並非來自香港或廣東話語境,而且不時出現在中國和台灣文學中,所以就比較為人接受,這實在是個有趣的想法。如果根據這樣的邏輯,粗口是否可以入文,並非當中意涵冒犯與否的問題,也不是可否另文代替,表達相同語氣的問題,而是是否「接近書面文字」的問題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作者和譯者就陷入無限輪迴的哲學問題。廣東話和粗口一日未有廣泛應用,也不會成為可書寫的文字;一日未成為大眾認可的書面文字,也不會有人敢貿貿然應用。到最後,即使像上文「屌佢老師」那樣因為文學手法需要直譯的廣東話粗口,在翻譯時也只好戰戰兢兢了。

當初把《White Ghost Girls》拿上手的時候,只覺得是一本適合青少年閱讀的小品,用字淺顯,裝幀簡單,後面還輔以導讀問題,頂多話題比較敏感,說紅衛兵,說性愛,說死亡。想想自己在中學閱讀的課堂讀物,也是若無其事地丟出 shit 、fuck 這樣的粗口,同樣的標準放諸香港的作品,似乎也不大可能實踐。只能期望有一天,我們能坦然面對文化裡對性愛的想像和運用,也能坦誠面對自己的母語。也不是說要三句不離兩句地爆個粗,寫句廣東話才叫彰顯本土文化,而是至少在創作上可以有這樣的自由,表現如此草根面向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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