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鼓勵冒險的一群

「女孩子到處跑很危險哦！」「眼睛看不見最好別到處跑了。安全要緊呢！」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些群體不論是社會大眾，還是他們自己的家人、親友，都特別不鼓勵，甚或極力阻止他們作出冒險的舉動呢？只要這些人做出在他人眼中認為不安全的舉動，上文中耳熟能詳的規勸說話就會跳出來了。這些群體包括女性，包括殘疾人士。看似頗受西方開放文化氛圍影響的香港，在這方面其實也相當保守。之所以規勸他們別冒險，絕大部分情況都是為他們設想。但大部分人卻很容易忽略一點，過份強調安全，以致一切不夠安全的行動都成了禁忌，也會框限獲取生活體驗的自由，抹煞個人發展的種種可能性。

本故事的主角Joby，是一名自小就有視力障礙的女性。正是在社會以致家庭中都認為要好好保護，不鼓勵其冒險的對象。可是，她卻不願意被自己的殘疾以及社會的刻板印象限制自己的生活體驗。早在大學還未畢業之前，以致畢業後投身工作，Joby都持續地與另一位視障朋友一起外出自助旅遊。先到台灣，再到日本。旅途中沒有健視親友同行，只有牽著道盲犬。不但每次旅程都安全地完成，還自行拍攝旅行影片放在YouTube與大眾分享。究竟是什麼原因令Joby有如此強大的動力不斷到處走呢？很多人認為視障人士既然看不見，旅行就沒有多大意義了。作為視障人士的Joby，又為旅行這件事賦予了怎樣的意義呢？對那些同樣懷著出走夢想的視障者，她又有什麼話想對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說呢？筆者透過與她訪談，一一探討以上問題。

「大學同學都紛紛有了他們的第一次，那我呢？」

Joby自小就愛旅行。但一直都是和家人同行。雖然嚴重的視力障礙令她幾乎不能看見，但她認為旅行的意義遠比肉眼觀看景物來得豐富。

「人身處不同地方，鼻子嗅到的各類氣味，耳朵聽見的不同聲音，吃到的各地特色美食…，這些都是不用倚靠肉眼就能帶給我們的豐富體驗。而這些體驗，不走出去是無法得到的。此外，透過走出去，我們能進入各國各地人的生活，認識各國各地的朋友。這些都是旅行帶來的豐富得着。」原來，在Joby的心目中，旅行的意義既深且廣，怪不得她如此愛旅行了。那麼為什麼她又要刻意安排與視障者同行，這種在很多人看來冒險的自助旅行方式呢？

「進入大學之後，我發現很多同學改變了中小學時習以為常的生活，紛紛作出新嘗試。於是他們一個個都有了各式各樣的「人生第一次」。由於我的成長環境與他們不同，他們擁有的「第一次」我都無法參與。我開始問自己，是不是還要繼續因循於舊有的、無法帶來新體驗的生活模式呢？」

於是，Joby就萌生了在沒有健視親友陪同下出外自助旅行，從而帶來新的旅行體驗的想法。當她與一位就讀另一所大學的視障朋友分享這個想法時，那位朋友也非常感興趣。於是就在Joby大學最後一年，她們便攜手前往台灣旅行。Joby大學畢業不久便找到了工作。雖然如此，她們仍然會趁著假期攜手出外自助旅行。台灣作為言語相通且較為熟悉的地方，是她們自助旅行的起始試點。之後，她們向更高難道挑戰，前往言語不通的日本。在未來的一年，她們還計劃了歐洲自助遊呢！透過與同為視障人士的朋友攜手出遊，Joby不斷為自己創造新鮮的生活體驗，也非常享受這個自創體驗的過程。

出門在外有烏龍也有驚喜

兩個視障人士自助旅行，又沒有健視親友同行，會不會乘錯車，去錯地方，甚至迷路呢？其實又怎會沒有？不論在台灣還是在日本的旅途中，迷路、繞路、乘錯車都時有發生。但Joby卻在這些烏龍當中找到驚喜。她記得遊日本時，曾經在地鐵站附近轉乘公車時上錯了車。當聽見公車報站的廣播時，就知道自己乘錯車了。她們只能立刻下車看看能否找到對的公車。結果下車後四處無人。兩人都感到徬徨。就在這時候，她們遇見一位日本女士。當那位女士知道她們是視障遊客，因乘錯車迷路時，竟然叫自己的丈夫一起帶她們到本來選定的神社遊覽，又和她們一起用餐，最後還把她們送到地鐵站，方便她們乘車回旅店。Joby為此十分感動。也十分慶幸在徬徨無助時遇到好人。 在遊台灣時，她們也遇到一位小店店員。不但願意借出店舖地方讓她們寄放行李，而且更為她們尋找餐廳。在回程時送她們上車。當她們乘車回旅店時還會致電確定二人是否安全。Joby對台灣人的人情味印象也十分深刻。她總結自己的旅途經歷時，也驚喜於遇到的好人比想像中多。

金句王本色

與Joby聊天，總會三不五時被她的金句驚豔到。起初知道她與同樣視障的朋友，在沒有健視親友陪同下遊覽台灣時，筆者也相當驚訝。習慣香港井然有序的道路交通，對台灣的交通很自然會心生恐懼。筆者曾經到過台灣。在有健視朋友陪同之下，尚且被忽然竄上行人路的機車嚇到。她們兩個視障人士又如何應付呢？Joby卻不慌不忙地說：「勇敢向前走就對了。只要願意跨出腳步，總能到達自己想到的地方。」這句話語重心長。說的既是應對懼怕交通情況的態度，也是面對出走帶來的不確定的態度。

當問到對於同樣懷有出走夢想的視障人士，以及他們的家人，Joby有什麼話想說時，她的回應簡明扼要。她勉勵懷有出走夢想的視障者坐言起行。「現在不行動，恐怕以後都不會行動了。」對於試圖阻止視障者追夢的家人，她只說了一句「放手吧。」

放手，很簡單卻也最艱難。心懷恐懼的人認為安全是人生第一要務。但願意冒險的人很多時卻得到更多。與Joby的互動，在她身上看到的勇氣、自信、溝通與應變能力，難道不是透過適度冒險增進生活體驗的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