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陰陽－交換（二）

隔日一早夏俊昇醒來時掃地阿姨已經備好了早餐，看見客房走出程秋城時嚇了一跳，而夏俊昇只是把自己早餐給了程秋城。

掃地阿姨本想再準備一份，夏俊昇阻止了她：「我等下去公司開會，秘書已經準備餐盒，阿姨等下麻煩妳幫我招待客人。」

程秋城聽著，不否認自己是客人，對著掃地阿姨親切笑著。

夏俊昇臨走前聽見掃地阿姨跟程秋城聊著天。

「我喔，開金紙店的。」

「很少看到年輕人賣金紙，現在你們不是都不信？」

「我這家店也是爺爺留下來的，我自己多少有信，遇過幾次。」

「什麼遇過幾次？」

「鬼，昨天看見個很兇的女鬼。」

夏俊昇不知為何自己聽見女鬼時手指不自覺地抽動了下，但也不以為意，直接到了地下室開車出門。

而掃地阿姨跟程秋城聊得認真，說著這屋子曾經女主人的事。

「特別可惜，俊昇這老婆長得漂亮亮的，不過不喜歡收東西，又不准別人碰，他們剛結婚時我來打掃，結果被念了一頓，後來鬧得嚴重......」掃地阿姨說著。

「等等。」程秋城感覺到那個女鬼試著想進屋子，但似乎有什麼東西擋住了她。

女鬼離開後，程秋城問著掃地阿姨：「門口這個牌子看起來不錯。」

「我以前買給俊昇的，這孩子從小運氣就不好，以前我去拜拜時，一個師父說跟我有緣，給了我十幾二十個，後來都給了俊昇，身上帶著、包裡放著、車子掛著、門口床頭都擺著，沒想到運氣真的變好了，不過娶老婆這件事還是沒好運......」

看著掃地阿姨半欣慰半感慨地說著，程秋城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是來將夏俊昇打回原形的惡人，原本他的理直氣壯在這時候有些氣不直也不壯了。

「我以前怎麼沒看過你？你是俊昇哪裡認識的朋友？你剛才說你開金紙店的，是他去買金紙？那不就是最近？」掃地阿姨說著臉色顯露出擔心。

程秋城從小就受寵，對於大人、老人的臉色解讀是一流的，連忙問著掃地阿姨：「怎麼了嗎？」

掃地阿姨抓著程秋城的手，面色有些不好的說著：「他太太在外面的男朋友是個養小鬼的，我無意中以為她懷孕是好事，誰知道那孩子不是俊昇的，她父母說要給夏家一個交代，帶著她去墮胎，誰知道人就這麼死了，一般來說孩子的父親不是都會出面？但這個人一直沒消沒息，倒是俊昇的媽媽前陣子突然心臟病，住院住了好幾天，本來人都好好的......」

這些話透露出的訊息讓程秋城感到不妙，程家曾祖父再之前是道士之後沒錯，但出養給程家後，沒人懂道士的那些法術，也沒遇過什麼大事，但這回他確實感到不安，隨意找了個藉口，臨走前編了個謊說要去跟俊昇拿東西，但怕回來需要一段時間，不想讓掃地阿姨要久等云云，跟掃地阿姨騙到了鑰匙。

一路走回金紙店的路上看見開鎖店，進去複製了鑰匙，聯絡了自己的叔公程歸。

＊

程歸在金紙店裡好奇地看著，摸了新型的紙紮品，「還有日式別墅阿、這是筆記型電腦......」

「叔公你有在聽嗎？」程秋城沒好氣地說著。

「有阿，你找到了救你的那個人，然後你想把你的東西拿回去。」程歸把自己聽到的內容簡單地說了出來。

「但現在有個女鬼阿！叔公你能幫我找人處理她嗎？」程秋城乾脆地提出請求。

「不能。」程歸也很直接地拒絕了。

「為什麼？」程秋城皺眉問著。

「跟你又沒關係，除非夏俊昇想處理她我才能去問有沒有人能夠協助，而且，你這孩子就沒想過他救了你，運氣是老天爺給他的報酬嗎？」程歸隱約感受到程秋城幾年下來並沒有忘了自己以前順風順水的生活，內心不禁有些擔心。

臨走前他跟程秋城說著：「真需要幫忙時我會找人幫忙，但你這孩子要答應我不准做出任何違背夏俊昇意願的事。」

「知道！謝謝叔公！」程秋城心想著他會讓他自願的。

程歸回程路上想到自己的好友，夏俊昇、夏俊傑，拿著手機發了訊息問他：『你有兄弟叫夏俊昇嗎？』

沒一會夏俊傑回了訊息：『有，雙胞胎弟弟，我從夏家淨身出戶，很少提家裡人。』

程歸這下子覺得事情繞在了一起，他想起了說要在深山閉關修練的道士朋友王初一，在程秋城出生時，王初一幫算了運程，跟自己哥哥程碩提到金紙店可以留給他，這孩子用的到，然後對他要求別太多，好日子大概就到接了金紙店，不過會再好的，但不會再像一開始時這麼好......

程歸回到自己家找到程碩放在他那裡的東西，三個孫子的出生證明和運程，老大程春誠跟程夏城一生平穩，就老三程秋城大起大落，孩子大了，他也老了，該說的話說了，就看他自己了。

＊

夏俊昇下班前想著學弟應該回家了，當他打開門看見程秋城在自家客廳吃著東西喝著茶時，心裡卻又不意外，對他說著：「我回來了。」

「你回來了，我給你留了些飯菜。」程秋城看了夏俊昇一眼，心裡盤算著要怎麼在這邊常住，近水樓台才能先得月......為什麼這話用在自己跟他身上總有點怪呢？

「謝謝。」夏俊昇也看見了餐桌上的食物，他拿了個大盤，裝在了一起，坐到了程秋城身邊看著電視吃著，自若的彷彿城秋城是認識多年的友人一般。

吃完飯後，夏俊昇問著程秋城：「你要住多久？」

「......不知道。」程秋城悶悶地說著。

「這樣啊。」夏俊昇對這件事沒有太多想法，心情反倒是多了個室友，於是起身在玄關的櫃子裡拿了備用鑰匙給他。

這一瞬間程秋城的內心被訝異佔滿，還多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感動，感動來自於他明知自己是有惡意的卻不防備，內心同時也有著淡淡的憤怒，而這種怒氣是來自於自己的珍視被視作弊履。

「我不希望你不愉快，這些年我過得不錯，不過也就是不錯。」夏俊昇這麼說著，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帶著若有似無的寂寥。

晚些時候夏俊昇以自己的電腦接連到電視，查閱著國內外的新聞，而洗完澡的程秋城打著哈欠坐在他身旁，一兩個小時都沒離開，夏俊昇只好問他：「你既然想睡怎麼不去睡？」

「我們還沒親一個。」程秋城帶著睏意說著。

夏俊昇皺著眉看著他，好一會才說著：「我不是同性戀，而且我們這樣親也沒什麼用吧？」

「有沒有用不知道，但我溺水的時候你給我做了人工呼吸，而且，我也不是同性戀，我們都不是，那就不用擔心親一親親出感情。」程秋城打起精神說著，自從他經營起金紙店，大多時間都是早睡早起，大部分有拜拜習慣的人大多在早上買金紙。

夏俊昇被這話洗了腦，儘管哪裡不對勁，但他還是同意，主動靠向程秋城，輕輕地吻了上去。

被吻的程秋城想到這麼多年來，自從自己跌落谷底後，一個女朋友都找不到，沒想到只能跟個男人親，竟還是自己要求的，但下一刻不再多想，伸手按住了夏俊昇的後腦，無論夏俊昇怎麼推拒都不鬆手，直到程秋城認為夠了才放開。

夏俊昇一臉驚嚇的摀住嘴，喃喃得唸著：「你怎麼還伸舌頭？！」

「昨天沒什麼作用，今天換個方式。」程秋城說著，不自覺地抿了抿嘴。

看見程秋城抿嘴的動作，夏俊昇臉紅的撇開臉，「你不是要睡了？快去睡！」

程秋城點了頭，笑著說著：「晚安。」

而夏俊昇在接下來的時間無法再專注工作上，他想起了自己的這幾年，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因先天性心臟病的關係，父母的關注力都在他身上，加上父親還有其他的太太，在眾多兒子中自己是最不出色的一個，只有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對他極好，儘管哥哥沒有跟大家一樣去學校上學，但仍能夠掌握學業，自己許多不會的部分都是由他教的。

哥哥一直都不負眾望，在夏俊昇心中也常希望成為像哥哥那樣的人，也許是老天爺的懲罰，懲罰自己在成長時吸走了哥哥的健康，所以給了他倒楣鬼般的運氣，卻也讓他看見了周圍的人們的樣子，掃地阿姨多年來一直都在夏家服務，對於夏俊昇照顧有佳，甚至為了他的壞運氣擔憂不已。

後來運氣變好了之後，父親讓他進夏氏工作，自己曾跟哥哥提及運氣變好這件事，哥哥笑著說：『那麼，試試看你喜歡的事。』

但夏俊昇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他曾以為入了父親的眼就是自己喜歡的事，但當父親讓他去聯姻時，他才知道入了父親的眼，那就成為了夏家的「棋子」。

在夏家辦的聚會上，他看見從不參加的哥哥。

『不是說不想來？』夏俊昇問著。

『有人讓我來看看。』夏俊傑說著。

那時聽到這話的夏俊昇笑了，雙胞胎哥哥難得會聽一個人的話，而這個人也成為了他的嫂子，只是代價是哥哥離開夏家，哥哥從沒擔心過離開夏家，他的自由一直都在他自己手上，這是他這段時間最深的體悟。

現在的他，比起成為像哥哥一樣的人，更想要的是自由，然而這樣的自由他不懂要如何取的，他沒有過多的渴望與追求，有時，他又覺得自己的生活沒什麼可抱怨的......

這就是人吧。

夏俊昇苦澀地笑了笑，他心裡猜想著，也許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給程秋城後，自己又有著更多時間去煩惱生活的一切，屆時也不需要考慮夏家、不需要考慮名為自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