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紀事｜黑幫童話故事（三）

爸爸的烤紅薯

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國度的一個小村莊裡住著農民爸爸跟他的三個兒子。有一天，爸爸長途跋涉從隔壁村子換來的烤紅薯不見了，想吃烤紅薯的爸爸突然一著急，血壓一下子升高，躺在小木屋的床上起不來了。可憐的爸爸隱約覺得自己行將就木，於是把三個兒子叫到跟前，對他們說：

「爸爸快不行了，我要從你們三兄弟裡面選出一個最有智慧的孩子，繼承我珍藏多年的二十幾包台肥園藝肥料……」

心思縝密的大哥插話到：「爸爸快出題吧，再囉嗦氣該不夠用了。」

爸爸聽到這話，壽命變短了整整五分鐘。

「好……好……」此時爸爸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顫抖，大哥還站在一邊沾沾自喜，心想「你看，我說對了吧？」

「你們……你們……」隱約看到大兒子一臉驕傲的樣子，爸爸的呼吸明顯變得有些許急促「在……在屋子裡……選一樣……一樣東西……來……來填滿整間……屋子……填到縫隙……最小的……那個人……就……」

「我來！我來！」老大此刻的神情，就像一個常年吊車尾的學生突然發現今天的試卷上終於有一整道自己會做的題目一樣，瞪大雙眼、昂首闊步朝房間的一側走過去。迅速從架子上奪起一把鐵鍬就埋頭在屋子裡挖起來。

躺在床上的爸爸明顯有些著急，原本已經發涼的額頭上開始微微冒起汗珠，「你……你……你衝三小啦……」

「爸爸，」老大邊挖邊說，就好像在擔心爸爸剩餘的一點點生命趕不上他完工一樣「土有這麼多，只要努力挖、努力填，就一定能填滿！爸爸你是不是要選最努力的孩子，你快看我是不是最努力的那個！」

爸爸此時已經開始有些微抽搐，嘴角也跟著歪了一點點，就好像是想要講話又講不出來的樣子。這時，一直在一邊沉默不語的老二突然冷冷地說，「你挖出來的坑拿什麼填？」

大兒子又激情滿滿地挖了五分鐘，突然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看二弟，又低頭看看自己挖的坑。「幹！」一邊罵一邊把手裡的鐵鍬砸向地面，氣沖沖地坐在角落裡生悶氣。

此時的小木屋已經被他挖得塵土飛揚，「咳……咳……」原本可能因為腦溢血躺在床上的爸爸，現在卻已經開始猜測，自己會先因為心臟病去世呢，還是會先因為塵肺病去世呢。

這時候二兒子從容地看了看大哥，又看一眼爸爸，也朝架子那邊走去，眉宇間透露出已經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只見他緩緩拿起一把斧頭，左手握住斧柄，右手拇指檢查了下斧刃的鋒利度，之後，便徑直走向梁柱，二話不說先一斧頭砍上去。看見斧頭紮進去梁柱五分之一，才緩緩開口說道，「房頂掉下來，房子不就滿了嗎？」

就一瞬間，穿過半個屋子，從爸爸床的那頭，倏地一聲飛過來一塊木枕，正砸到老二的小腹上。二兒子蹲在原地，半晌抬不起頭來。

「滾！」這是爸爸臨終前的十分鐘裡，講出最清脆響亮的字。

最後輪到還在一旁怯怜怜的老三。爸爸平時最寵他，覺得他一般時候都不太愛講話，一看就是聰明小孩。這時爸爸的汗珠已經開始一滴滴從額頭上往下滑落，瀕臨絕望邊緣的爸爸心想，這孩子只要不是太離譜，那怕點一根蠟燭說「我用燭光填滿了整個房間」，或者大喊一聲然後說「我用噪音填滿了整個房間」都好，那珍貴的肥料就給他吧。

爸爸還在那邊自顧自地琢磨著，就看到年輕的弟弟讓大哥跟二哥分別站到屋子的兩個角落處，自己則站在屋子中間，面對著爸爸的床一動不動。正在大家都還一頭霧水的時候，站在右側角落的二哥看到弟弟用右手輕輕往外掰了一下屁股。

過了不一會，爸爸用最後一點微弱的氣息掙扎著罵到：

「幹……幹你娘，紅薯原來是你偷的……」

這是爸爸臨終前的十分鐘裡，講出來最流暢的一句話。

微紀事Diario Micro系列，靈感來源於Umberto Eco的短篇集Diario Minimo，會在這個題材下寫一些仿諷體裁的短篇小說或其他體裁的脫線文章。如果不更新了，說明暫時沒有靈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