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歷日記—再一次踏北韓
疫情之下無法出行了,只好在家中再次回顧。
記得大學的時候為自己寫下了願望清單,希望能在畢業前完成,其中一個就是要當領隊。只可惜直至畢業也未能下定決心去做。畢業差不多兩年的光境,最大的感觸就是-----有些事再不實行也就永遠也不會實現。所以,膽粗粗地打了一篇分享,閉起雙眼按下傳送鍵,然後,然後就成為了一個freelance 領隊。
第一帶的團就是北韓,那個有著世上最痛苦的離別的地方。
岀發前我想了很多方法,如何在進入北韓前讓團友們放下過往對北韓的理解,用最初的目光看一次北韓呢?
最後,我選擇了分享故事。分享我的北韓爸爸、分享南韓光鮮的背後,原來北韓人跟我們一樣,有著成長及生活的煩惱,原來南韓繁榮的背後有著的也是無名的犧牲,希望大家進入北韓之前把過往對北韓的形容詞拋下,重新用自己的目光來看一次這地方。不知道大家經過這些天後靈魂有沒有飽足地離開呢?
這是我第二次到北韓,感覺上更開放更自由了,有著牌子的服飾、手袋,甚至允許在沒有領隊及導遊下活動......上一次是戰爭一觸即發,今次是特金會之後、普金會前夕,不得不說,北韓正悄悄地變了。
因為航班延誤,整個行程也改動,但亦如此能夠享受旅行中未知的火花,格外珍貴。錯過了到平壤的火車,我們有機會在新義州逗留 —— 以香港、澳門為參考,實行一國兩制的特別行政區,更委任荷藉華人當行政長官,只不過上任沒幾天就被中國以逃稅罪名拘捕...新義州位於鴨綠江對岸,所以大多中國旅行團都會到新義州遊覽,因此接待的導遊也是中國特色訓練出來的。
有幸參與中國特色的旅行團,也是不可多得的體驗。因為過往在平壤,導遊多接觸外國遊客,明白我們的旅行方式,著重真實體驗,解說的方式也是貼地。而中國特色的旅行團的中國特色的導遊的中國特色的解說呢?當我們走到東林瀑布,瀑小得很,也就是小山澗一般。中國特色導遊的中國特色解說: 這個瀑布很厲害,駝背的人在瀑布下洗一下,背就直了,能夠直著背走路了!
好,來點掌聲鼓勵一下。
或許過往對於北韓浮誇離地讓人反白眼的說法也就這樣來的。重申,平壤的導遊不會這樣子的。
即使到了新義州市本部幼稚園,它也就不只是幼稚園,有舞台甚至是紀念品售賣櫃,有著普通話的表演,當我私下問小寶寶什麼時候回校吃了午飯沒,小寶寶說6時就回校了,午餐還沒吃。能讓孩子有個正常的童年嗎?
第一次的新義州,感覺就像是一個中國特色的旅遊地,也是開始提出了疑問,是否不應到北韓旅遊呢?有需求才有供給,正正是因為有旅行團,才會讓孩子訓練成表演的機器。
駛往平壤的火車上,路依然是揚起黃沙,史太林式的樓房依舊斑駁陸離,傳統韓屋依舊孤單異常,有些房子依舊只剩下窗櫺,牛隻瘦得見骨,不同的是,懷著在新義州的滿腔懷疑坐上前往平壤的火車,跟團友們聊天分享,感覺不一樣。
旅途最美的風景是人,這篇就先不分享旅途中的人們了。
而這趟旅程讓我最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法云庵。
法云庵位於山上,因此要到法云庵看看北韓的佛教就要行一段山路,適逢星期日,沿路上碰到很多北韓家庭、同僚一起野餐,烤著鴨肉,唱著歌,跳著舞,當我們走過去,他們也熱情地邀請我們一起吃烤肉,一起跳舞,拉著我讓我一起跳,我學不會,還笑我說我不行。
走著走著,兩次三次地被拉著一起跳舞,圈著圈拍著手,甚至還掏出自己的手機,要跟我合照。他們也都是這麼簡單的,開心便一起慶祝,大家都一樣,外國人又如何?還有一個爺爺開心地向我炫耀著自己可愛的孫女,除了語言不一樣,感覺上就像是到了大棠郊野公園,還比香港人多了十萬分的熱情。
但是,在叔叔伯伯們熱情地拉著我們一起跳舞時,其實旁邊一直有人阻止他們,阻止他們與我們一起跳舞,阻止他們跟我們合照,我不知道阻止的人是誰,也不知道他有什麼身分,也無法考究。
但是當我們與人群說再見,走到法云庵再下山時,短短不足一小時的時間,所有郊遊的人都不見了,原本有著的爐具、烤肉、音響等都不見了,就連存在過的痕跡也沒有,彷彿一小時前我們走錯了時空一樣...衷心希望還有下一次法云庵的體驗...
因為自己的工作是智障人士復康服務,所以對北韓的殘疾人士的情況很好奇。原來北韓也有殘疾人協會,當母親生下來發現孩子有缺陷,父母可選擇自己養或是交給政府養,設有殘疾孤兒院,若小孩是長到一定歲數才發現有特殊需要,父母亦同樣可選擇自己養或交給政府,但因為已有一定的感情,父母大多都會自己養,但也不會讓孩子接觸區內的小孩或人士,因為會被欺負。而正常的孤兒長大後也就會升上孤兒設小學、中學.... 也就是,在北韓,當岀生為殘疾或失去父母,成長甚至一生都會被隔離於社會之外。雖然感覺很不好,但是,香港不就是也因為這樣,我就工作不就是希望給他們不一樣的選擇,回到社會嗎?
新義州之後還看過三個學生的表演,一個是在南浦孤兒院,一個是康盤石中學,一個是少年宮。其中最感到不舒服的就是康盤石中學的女孩們,穿著校裙,踏著不搭的高跟鞋,跳著舞唱著歌,甚至下台拖著台下的大叔們跳舞,結束時一群大叔湧上前拍照...仿佛看到了整條產業鏈,日後這些女孩就可能會被送岀國或在北韓國內的餐廳表演...感覺很不好。
但仔細想想,南韓不也一樣有著這般的產業鏈,年輕一樣小,裙更短,更多大叔追捧,甚至... 為什麼我們只是怪責北韓?南韓或其他國家的是追夢,也許北韓的也是呀?
少年宮定期會有公演,看著看著,讓我想到了我的學生們。我最希望的是讓他們有向公眾展示的機會,讓大眾了解他們,認識他們,接納他們,同時,讓他們在表演及展示之中相信自己,建立自信。我不知道少年宮這樣的安排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原因,但的確,少年宮給了孩子有了向世界展現的機會。
至於我們不適的原因呢?是那僵硬的笑容?還是太完美、高難度的表演?失去真實的感覺? 若他們也就是想要做到最好,給大家看到最好,認為這樣的呈現、如岀一撒的笑容就是最好,卻變相在我們眼中成了可怕?除了新義州之外,好像小孩們也就很少帶著如此浮誇僵硬的表情和笑容了。
再次回歸到底真實的北韓是怎樣的題目,有點困難呢,人生本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之中,我們又從何能確定我們生活的社會不是一個謊言,50年不變呢?我們又何嘗不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說著官腔的話,我們又能否感受窮得沒食物的痛苦?
一年前回到香港後我問自己,爲什麼世界總是先假定北韓人民是苦的、被迫害的,整個國度都是虛假的,政權是瘋的、邪惡的?為什麼不能用中立的角度來看一回北韓嗎?一年後這條問題依舊存在。是因爲不透明嗎?是因為他們某些難以接受的行為嗎?但是其他國家也不是這麼的清高呀,印度不也有種性制度、南邊不也有地獄朝鮮一說,渡過鴨綠江到達丹東,也是有一條條口號橫幅及歌頌黨的橫額、海報,世界就不能公平一點?定還是從來只指責北韓仍基於資本世界對於社會主義的恐懼、對於他們的不透明而恐懼呢?
雖然我們自豪於我們擁有自由,但我們能否確定真的擁有自由嗎? 不接受失去部分的自由,卻永遠也不知道早已失去,會否更可怕?因為這些都是在我們不知不覺中發生的。到底不接受但知道、不接受亦不知道、接受同時知道,那個比較好呢?
外界永遠只愛站在高位來看北韓,也永遠忽略了更多。如果只完全依賴媒體、如果只聽從某一角度,這樣不也是變相的洗腦?
我以為之後仍有機會到北韓,這次的離別不會如此失落,但還是有說不出的千言萬語。「再見」兩個字在北韓永遠也都是如此沉重。尤其是揮手走進候機室的一刻。希望大家都會很好。
在新義州的時候曾經質疑過是否應該繼續到北韓旅遊,但也就只是那一瞬,我仍舊相信我們跟他們的交流、接觸,也許會在某一瞬間會產生變化—— 也就是我相信’Everyday Leadership ‘的概念。就像是我跟開始質疑自己不一樣的導遊姐姐說了feminism 的概念,讓她繼續相信自己的特別,讓她的特別遍地開花,讓北韓的女性慢慢有了傳統以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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