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与痛
听到坏消息后的几天,焦虑和愤怒开始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不正常的饥饿感,我的大脑似乎在想口舌与胃传达指令,让他们渴望一些热辣的食物。
自从ED(进食障碍)自行康复了两三年以来,我自认已经摆脱了这种不正常的饥饿——这是一种压倒一切的饥饿,让人只想进食自己平时有所顾虑的食物,而且在吃的时候毫无意识,待到意识到自己所进行的是暴食行为,可能已经吃到很撑很难受了。
离开家乡上大学之前,我对火锅的认识极其有限:内蒙古的火锅,主要类似北京铜锅涮肉,清水锅底,先煮肥厚羊肉,让锅底变得醇厚起来,然后再下其他食材。不同的是内蒙古不怎么吃麻酱,或者是我家人不爱吃,所以我也没接触过,常见的蘸料是韭花酱,一种极咸而有点辛辣味道的酱。
在没认识川渝火锅之前,我倒也对这类火锅没什么意见。可是上了大学,和来自四川的室友一起探过店之后,我才意识到,也许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川渝灵魂。重油重辣的牛油火锅,是无论何时都能勾起我食欲的食物。锅底烧开后跃动不息的红,明明是一种最令人恐惧与厌恶的颜色,动物的血与内脏,也明明是吃起来最令人难过的食物,可我偏偏如此喜欢这样的组合搭配。
辣是一种痛觉,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吃过火锅后便会遭遇辣椒穿肠之苦。被胃炎折磨的这几年,我所感受到的是一种反地心引力的穿肠之苦,或者说,穿食管之苦。火锅进嘴,唇舌是最先痛的,辣与它们周旋一番,勉强妥帖了,再进入食管。食管又痛,当它反抗的时候就是发炎的时刻,烧灼感悲壮激烈,有时会想,豫让漆身吞炭,大概亦是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吧。火锅下肚,胃痛。胃是很给面子的,它会安静地等待你享用完这放肆的一餐,然后再发作自己的痛。那种痛发作的时候,就像体内燃起一把烈火,如果不想办法熄灭,会觉得自己将要燃烧殆尽。熄灭的方法也很简单,喝一点牛奶,服用几粒铝碳酸镁咀嚼片,这场火灾,就算过去了。
昨天和朋友聊起近况,我总结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偶尔愤怒,总是厌倦。大多数时候,会觉得厌倦压倒一切,以至于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激情,没有活力,没有汹涌的情绪。少部分时候,会因为某些不平之事而出离愤怒,可是怒火无处发泄,往往化作充满牢骚的句子,之后自己看了也会厌恶。但是,愤怒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有令自己愤怒之事,意味着我还保有一些起码的底线与原则,吃辣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也是如此,辣过痛过之后,会觉得身体和大脑激烈地搏击了一场,然后彼此又握手言和。
昨夜,前夜,都因为怒食火锅和辣椒而半夜腹痛惊醒,辗转难眠。我想这也是一种瘾。西伯利亚的醉汉要靠伏特加取暖,而我要靠愤怒和辣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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