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 靜觀人家的痛苦

日前，佛洛伊德的課堂上，同學問：什麼是psychoanalysis？什麼是psyche？很好的問題。

一直想該如何回答。

亞里斯多德定義人類是理性的動物，佛洛伊德則定義人類是psyche的動物。中文或可翻成「有心」。

苦他人之苦，樂他人之樂，人家會說「你有心」。有心還有算計之意，琅琊榜的皇帝每次笑咪咪地指著那些工於心計假裝大方的人說：「還是你心寬」，我都覺得特別好笑。

佛洛伊德的psyche的主要功能是享受與減低痛苦，動物吃東西，吃的是東西本身，人類吃東西，享受的都在東西之外：意義、回憶、取悅他人......他的大哉問是：到底人類是在不/爽什麼？在痛苦什麼？

中文世界有一些翻譯創造出來的專屬文青的罪惡感，例如，the banality of evil翻譯成平庸之惡，好像平庸是罪，又例如，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翻成「旁觀他人之痛苦」。

我常想勸別人別太將心比心，其實你不知道別人在經歷什麼，很多時候，特別是親愛之人生病時，照顧的人很容易承受不住。受的人痛在身上，看的人是痛在心上。其實，身體的痛過了就忘了，心裡的痛卻會一直在，真不是同一種東西。還有一種心痛，不正義的痛、受壓迫的痛，受壓迫與看到別人受壓迫，還是不同，得要分別開來。

小時候看到媽媽割傷手指，雖是小傷，自己卻躲起來哭個不停。長大想起還感覺得到那種錐心之痛，不禁懷疑如果哪天她生病，我真的有辦法照顧她嗎？這麼多年一直離家，大概跟無法旁觀（自己造成的）她的痛苦也有些關係。自己的分析進行了好幾年，有天，做了個夢，夢的感受很清晰，夢中的媽媽受了很大的傷，流了很多血，夢裡的自己心裡不感覺痛，一面安慰她一面將她抱起，像是聖母抱著從十字架上下來的耶穌一般。夢醒後覺得自己應是總算有些小轉變了。

regarding the pain of others本是中性之意，翻譯成旁觀他人之痛苦，變成「袖手旁觀」或「吃人血饅頭」的負面意思，也是不行的。面對他人的痛苦，大概還是得適度靜觀。能靜觀，才沈得住氣，不逃跑，才有辦法提供需要的協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