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访谈

顾爷与陈丹青关于列宾的对谈，是近年我看过最舒服的一个采访。舒服在于，它既非易立竞式的单方面诘问，也没有因身份落差而生的谄媚。虽问题先有准备，但宾主双方自然放松的状态，让谈话的缝隙里迸出美妙的惊喜。在视频里，顾爷与陈丹青以你相称，互有问答，且互有收获（甚至感觉陈收获更多，也许是他谦虚）。

我也做采访，对象里不乏私心喜爱的艺人。好在前领导业务过硬，很早便教会我们「姿态对齐」的道理。一些比较满意的采访，要么本来就熟，要么得益于访前心理建设，第一时间和对方勾肩搭背。做电台的都懂，直播时长有刚性约束，你我虽素昧平生，哪怕五分钟的礼貌破冰都算糟蹋公共资源。各路「老师」泛滥的今天，我依然相信这是值得的冒险。假若对方因你不尊而不悦，那只能说明 TA 高抬自己了，俗称膨胀。

膨胀的采访人当然也不少。对着嘉宾高谈阔论者，怼着对象咄咄逼人者，还有翘着二郎腿的芮成钢。想起吴吞的《一万个名字》，国内平台找不到了：

听说那里的人都有良好的自我感觉
你不觉得吗？你真的没有发现吗？
那里缺少一个感觉很差的人
我们去吧 填补这个空白

窦文涛常青，盖因他没有那么良好的自我感觉，至少，他乐得扮演那个「感觉很差的人」。马东在乐夏里的乐痴形象，也是恰当，摇滚人因此卸下心防，和他做朋友。美学、文论、艺术史，马东怎可能不懂？

陈丹青怕是见多了膨胀的人，散见于社交媒体里的他，总拿玩世不恭来搪塞采访问题。而在顾爷昨天的视频，陈先生诚恳、好奇，真心对你说的感兴趣。我想这是采访者的功力，或者说，无功之功。

附图，也是最近的事：

李源

2023.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