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首個「真人陰部石膏模型展」惹熱議 望打破禁忌為女性賦權
採訪：季安森、Claudia
撰文：季安森
文字編輯：清茶
置於繁密綠植中的３０個大小形狀各異的陰部倒模，散落在中環善慶街一個兩層簡約設計的展廳中。這３０個白色倒模的背後，還有３０段未被訴說過的女性剖白。參觀者用手機掃QR code以閱讀這些故事時稍一接近，一旁的含羞草會緩緩捲起細葉。其中一位倒模的主人這樣描述她的陰部：「每個女生的下體都是名器、都是獨特的。」
這一場景出現在香港首個「真人陰部石膏模型展」Dear Labia 中。這個以「陰部與女性性歡愉」為主題的藝術活動由本地發酵茶品牌TABOOCHA（大杯茶）和情趣商店SALLY COCO聯合策劃，從１１月２５日開始持續兩週，包括了一系列工作坊及展覽：《親愛的陰唇》互動藝術展、陰部石膏倒模工作坊、DIY陰部鏡盒工作坊，以及身體探索座談會。
策展團隊希望通過這３０個真人陰部倒模和她們背後的故事，打破單一的審美偏見，並啟發香港女性與自己的性器官重新建立連結，從而賦權。
活動一曝光，隨即引來熱議。支持者認為它令女性重新認識身體，有助填補香港性教育漏洞，反對者則批評展覽無聊，指其挑戰社會倫理底線。
展覽緣起：一名女中學生和一杯茶
早在四年前，Vera已有舉辦陰部展覽的想法。當時她於一所中學宣講性教育。課後，一位小女孩向她傾訴她的苦惱：因為男友不喜她的陰部形狀，所以她想儲錢做陰唇手術。Vera為她感到心痛，於是向女孩展示了一些外國的真人陰部模型，希望她了解陰部從來都是千變萬化、因人而異的。誰料女孩反問：「咁香港人呢？香港人嘅陰部係點樣？」
四年後的今天，Vera與TABOOCHA（大杯茶）的兩位創辦人Paticia和Lisa一拍即合。二人一直深信女性應多嘗試自我探索及欣賞自己，無懼談論陰部及思考與自身的關係，為此推出了一杯新話梅口味的茶飲——因為二人覺得話梅酸甜鹹澀交雜的味道能象徵女性性器，瓶子包裝更是配上了本地藝術家創作的陰部插畫。本次展覽本來是這款新口味發酵茶的發布派對，但飲品櫃現卻成為了展廳中最小的組成部分——她們說她們有更大的使命。
三人找來香港中文大學藝術文學碩士馬穎言擔任藝術策展人，希望通過展出香港女性陰部的模型，去其污名。「一個女仔掂佢嘅陰部，或者一個人掂佢自己嘅下體，都係一件可能喺主流世界唔可以講，要收埋，係一件羞恥嘅事，」Vera對Ｇ點記者說。
這個人數不多的女性團隊，在為陰部倒模工作坊招募志願者時，都充滿了憂慮，以為會遇到很多困難。豈料工作坊開放報名後兩三天，報名名額便爆滿，令她們意外又感動。
三十段陰部剖白：每個女生的下體都是名器
３０個真人陰部倒模，都有主人的命名。其中一個名字是：What’s your name, little girl? （你的名字是什麼，小女孩？）
令女性開始對自己的陰部好奇，發問，然後探究，是倒模工作坊最主要的目的。「有啲人從來未見過自己下體，」為參加者倒模的Vera說，「我哋就係想鼓勵大家其實呢個身體部位並唔係一個唔正常嘅部位。當然你唔好裸體走出街啦。我係想empower大家同呢個身體部位重拾連結。」
要與自己的陰部建立親密關係，命名只是其中一步。除此之外，每個倒模的主人還要回答工作坊提出的六條問題，包括了對陰部和性事的私密感受。其中一條問題是：你會怎麼形容自己陰道聞起來的味道？參與者的答案包括了「伯爵茶」、「蘋果批」、「草本護墊」、「像香水後調一樣是感性的」、「像是在初冬的沙灘上嗅陽光」、「路過忽然間聞到嘅麵包鋪新出爐的牛角包味，牛油香聞得出鬆軟嘅味道」。
倒模完成後，認真細緻的觀察、研究和欣賞，是工作坊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參與者初見自己的陰部倒模時的眼神令Vera印象深刻。「我唔知道佢哋嘅感覺係點，但係喺佢嘅眼神我睇得出，係用咗另一個嘅眼睛去睇佢個陰部，唔只係用護理嘅模式， 」她說，「因為我哋女仔好難睇到（自己陰部），但宜家係擺到你面前，你可以睇到啲毛孔啊，睇到啲紋和摺痕，陰唇嘅大細啊，就好似嗰個連結近咗之餘，係仲有好似好靚喎嘅感受。」
工作坊參與者為自己陰部倒模取的名字豐富有趣，包括有「My dear（我親愛的）」、「sweetheart（甜心）」、「生來本是完美的藝術品」、「複雜且好奇的小孩」和「Birth of Venus（維納斯的誕生）」等。從這些名字中可以窺見，這一重要身體部分對她們來說，再不是一個熟視無睹的存在。
網民抨擊不絕 策展人：最重要能激發大眾思考
展覽通過媒體曝光後，在網絡上引起熱議。不少網民抨擊活動「無聊」、「嘩眾取寵」、「侵犯女性隱私」，甚至侮辱策展團隊為「邪教性學者」。
Lisa對此表示歡迎：「即係有人睇啦，有人關注啦，有人覺得刺激到佢。」她認為抨擊者表達完自己意見之後，過幾個月見識到其他新的事物後，或者會產生新認知，然後領悟到自己今日的言論未必正確。她說因此需要有人不斷創造這些新事物，去激發社會大眾產生這些新認知。
Vera則認為人們之所以會抨擊某一事物，是源於他們對這一事物的無知和恐懼。有網上留言稱：如果陰部都需要展覽，那麼「屎眼」是否同樣需要。「我都真係好想做個屎眼模型展，去一去屎眼嘅污名。」Vera在自己Facebook page回應。
參觀者絡繹不絕 男性支持者：如有陰莖倒模會參加
雖然網上惡評不斷，但展覽同樣收獲許多支持。其中令Vera印象深刻是年紀比較大的參觀者：一位叔叔參觀後表示要帶自己子女來參觀，還有一位住附近的約70歲的婆婆經過看完展覽後說她很感動：「等咗咁耐，香港終於有咁嘅展覽。」
Ｇ點記者到訪當天，開展剛過兩日，Vera說參觀人數已過百，其中不乏男性，大概佔兩成。被女朋友帶來參觀的Terence Man表示，如果有一日香港做一個陰莖倒模展覽，他會主動參與。「其實都係藝術品嘅一部分。唔係一件污穢嘅嘢，譬如講呢啲藝術品用metaphor（象徵）方式呈現女性部位，係一種美感。」Terrence還表示香港需要反思在性教育上的落後，「如果可以由小朋友層面開始灌輸呢類藝術嘅知識，其實會係一種進步。香港、亞洲、東方社會好多人比較守舊，對呢啲議題、性教育都係話唔好講咁多，但係我覺得係需要有啲進步。」
香港性教育停滯不前 策展人望「種下小種子」
香港家庭計劃指導會自１９８１年起每五年會進行一次的全港青少年與性的研究，最新一期２０１６年的報告顯示，在１２題有關成孕、性病及愛滋病感染的關鍵性知識題目中，中三至中六學生平均只答對８題得８分，低於２０１１年的平均分９分。中一至中二學生於２０１１年的得分已經並不理想，平均分只有６分，2016年更跌至５分。
現時香港教育局仍沿用１９９７年制訂的《學校性教育指引》，該指引只屬建議性質，並無將性教育列為必修課程，有相關機構指出，這導致了學校性教育缺乏焦點及深度，令學生未能在常規課程中得到正確的性知識。
Vera形容香港性教育水平比較參差，「好似有啲人行得好快，但後面仲有一班人需要人帶。但係又唔確定佢哋會唔會聽，收唔收到啲資訊。」為了令展覽能起到教育大眾的作用，策展團隊還在一樓展廳一角放置了一個叫「誠實曲奇」的扭蛋機，fortune cookies裡的紙條是各式各樣關於性的冷門知識。Lisa介紹有這個想法是因為覺得幸運餅乾的形狀和陰部很相似。而其中令她印象比較深刻的一條冷知識是：其實女性與同性進行性行為，會比與異性進行更容易達到高潮。至於背後的科學是什麼，觀者需要回家後自己進行探索學習。
Vera覺得是次陰部展覽，可以「作為一個小種子種下來」，激發大家繼續對性和自己的身體進行探究。 她表示會將這些陰部模型的相片匯集成冊放在網上，當以後再有人像四年前那位女中學生般，疑惑自己的性器官時，她終於有「更貼地」的資訊可以提供。
伸閱讀：陰道Unlock（ing）—— 性玩具與香港女性主義｜中大性／別關注組
原文連結 G 點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