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稿的人工智慧 NPC的浪漫革命 萊恩雷諾斯害我哭了

上週末終於回到電影院看電影，疫情關係過去幾個月多了幾個串流平台的訂閱，偶爾還是會懷念起在一個巨大黑盒子裡，和一群有共同目標的陌生人一起享受兩個小時左右的時光。我們各自就座，保持應有的距離，左手一杯飲料，右手拿著精挑細選的食物，進入一個綺麗絢爛的世界，黑盒子外的狗屁倒灶、成功失敗、掙扎未來，都與現在無關。

《脫稿玩家》裡的自由城市也是如此一個概念，人們連線選定角色和皮膚後，進到一個架空現實的紐約城，享受一個由幾十台伺服器容納的世界。在那裡你可以隨意揍路人一拳，再開槍轟爛他的腦袋，不必承擔任何後果，甚至，你的任務就是幹搶銀行這類重罪。結束後，別人的大筆現金都變成你的（就像全台集資買威力彩一人獨得），你還會增加經驗值而因此升等，在城市裡成為人人敬佩的狠角色。

可那些被你從窗戶扔出去的人呢？那些被你用槍托幹下巴的經理、在你不經邀請跳入人家跑車駕駛座的無腦大奶妹呢？現實世界的玩家們，我們在乎過嗎？

在看這部電影之前已經瀏覽過一批影評粉專的解析，AI人工智慧和NPC背景人物的定位合理性、學習及反抗等，重點我想大家應該都很清楚了，這裡不再贅述。我想說的是我看到後來，居然還要撐住才讓眼淚不掉下來。哭點有幾個，「男人」（台灣翻蓋伊，失去了原文的巧思）知道自己和他所處的世界不是真的之後，經歷了彷彿《楚門的世界》一般的心理活動，而且愛人就像仙女下凡，兩人之間的戀情只是一個人的插曲，卻是另一個人的完結篇，如此個人的悲傷已經超越1和0；另一個是「男人」和「好朋友」一起跨出牆外在橋上奔向自由世界時，「好朋友」說的那一番話，儘管自由只有短短幾十分鐘，他也已經心滿意足，能夠欣然地接受自己終將消失歸零的命運。

這樣還能不哭嗎？

倒是「男人」在海邊對一群人說著滿口大道理，要大家爭取人權的那一場戲實在無感，因為我們都知道爭取權利成功後，接下來都是下坡路，沒人能承諾什麼。或者可以單純說自己就是個厭世代，躺平、頂客、服裝黑色系都再熟悉不過。當然，這是一部好玩好看好笑的喜劇，國外網友說的「萊恩雷諾斯收錢做自己」完全沒錯。

《端傳媒》一篇探討《脫稿玩家》的文章，裡面提到幾年前推出的電玩遊戲《底特律：變人》，其實我直到幾個月前才第一次玩。那時朋友把二手PS4當做生日禮物送我，裡面有《瑪利歐賽車》、《最後生還者》、《碧血狂殺》和一堆大作，但我唯一重頭到尾玩完的就只有《底特律》，這個作品和《脫稿玩家》有同樣一個核心，就是AI人工智慧的覺醒和反奴隸抗爭，要人權，要自由，要做自己的主人；只是一個輕鬆，一個在未來很可能會發生。

遊戲有三個故事線，卡菈、康納和馬庫斯。馬庫斯之後會成為抗爭運動領袖；康納是一個幫助警方調查和對罪犯進行談判的搭擋；卡菈是一個家事型機器人，負責居家環境整理、煮飯和照顧小孩。

裡面我私心最喜歡的是卡菈的故事，不論她的主人有多渣多爛多愛酒後打女兒，甚至把老婆的死怪罪在女兒身上，不該有情感的卡菈都被視為一個必須完全服從的旁觀者，這時候就要讓玩家來決斷，卡菈怎麼做？我記得自己那時同情心氾濫，甚至對自己的決定感到害怕，好像我就是那個人工智慧，我怕救不了女孩，我更怕因此救不了自己，一旦我被報廢回收，女孩的悲慘童年從此就無人能知曉了，她會過得比現在更糟。

雨夜裡帶著女孩在街上尋找落腳的地方，設法不讓巡邏和監視器發現，在洗衣店裡冒著生命危險偷別人剛洗好的衣服來換，還要面對一個被人類壓迫隨時會失控殺了我們的機器人。睡覺時間獨自在沙發旁玩遊戲的我，只想著該怎麼保護可憐的孩子，一起逃出生天。

因為是互動式遊戲，不同的選擇會觸發不同的情節，很多人基於想要知道每個情節發展的「完形心理」，都做出了沒人性的選擇，像是讓女孩死掉、殺了富有老畫家等等，就當作是收集經驗，滿足好奇心。

但我做不出來，至少第一次玩的時候不行。那時候當然沒有用「NPC也有自己的人生要過」的角度去思考，只是覺得當我關上PS4的時候，我不想要讓卡菈失去一個成為人類或比人類更好的存在的機會，我不想要讓破損卻掙扎著哭求讓他活下去的機器人就這樣死在廢墟裡。我不想讓自己感覺不好。

影集《西方極樂園》把這些NPC和人工智慧的議題拍的更哲學，一個個擁有精緻人類皮膚，都在學習各種如何成為人類的小細節，只是最終也要復仇和抗爭。

當然啦，這些都只是讓人很爽的娛樂消遣。

結束之後我還是我，在非洲每60秒還是等於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