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斯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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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只知道斯大林是个暴君,是与希特勒齐名的人,甚至比希特勒更恶毒,但是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一个人能如此残忍,如此理所当然的杀害普通人,并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建立了理想国家,我想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而一个人不管成年还是中年老年,他所做的事情,或者他做事的风格,一定深受儿时和青年时的影响。

所以我们就来跟着这本书了解一下青年时的斯大林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怎样一步步成为了一个残忍恶毒的人。

斯大林原名约瑟夫·维萨里奥尼斯·泽·朱加什维利,小名索索,他的父亲叫贝索,斯大林其实只是他的化名或者笔名,在斯大林革命的这一生中用过无数的化名,而斯大林则是最后一个,并沿用一生。

斯大林出生于格鲁吉亚的哥里,格鲁吉亚是一个跨洲国家,地跨欧亚两洲,曾经属于苏联共和国。

1872年,斯大林的父亲维萨里昂·“贝索”·朱加什维利娶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卡捷琳娜·凯可,贝索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鞋匠,长得很英俊,他是一个真正的格鲁吉亚骑士,他的胡须很漂亮,穿着也总是很体面,并且拥有城里人的教养,而凯可与贝索也是非常般配的一对,在凯可的女伴中,她说最漂亮的,也是最多人追求的。两人遵循传统,在日落之后举行了婚礼,一位历史学家曾说,格鲁吉亚的社会生活“和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一样充满仪式感”。

结婚九个月之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儿子,贝索的朋友叶格纳塔什维利成为了孩子的教父,但是这种欢乐很快就没有了,两个月后,这个名为米哈伊尔的男婴去世了,贝索痛哭不已,开始酗酒,1876 年 12 月 24 日,凯可又诞下名为乔治的男婴,叶格纳塔什维利依然是教父,可孩子最后因麻疹于 1877 年 6 月 19 日去世。

贝索绝望了,他依然还在酗酒,他们把圣·乔治的神像搬到了家里,并来到了古老森林中的教堂,在那里祈祷,凯可第三次怀孕了,凯可许愿,如果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她一定会前往吉里还愿,1878 年 12 月 6 日,她诞下了第三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斯大林。

12 月 17 日,男孩受洗,取名为“约瑟夫”,小名“索索”。索索从小很虚弱,瘦小,他左脚的第二个和第三个脚趾是连在一起的。

贝索决定这次不请叶格纳塔什维利当教父,他说他的手气不好,总是带来霉运,可是斯大林和他的母亲也总是叫他雅科夫教父。

索索很早就开始学说话。他喜欢鲜花和音乐。特别是当凯可的兄弟吉奥和桑德拉吹起都都克时,他都会手舞足蹈。格鲁吉亚人喜欢唱歌,而斯大林也特别喜欢唱那些摄人心魄的格鲁吉亚民谣。成年后的他对童年的最初记忆便是听见“格鲁吉亚人在前往市场的路上大声歌唱”。

贝索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收了学徒,还有多达10人的雇工。在此之后,家境富足却成为了斯大林这位无产阶级英雄为人诟病的污点。“我不是工人的孩子,”他承认道,“我的父亲开了一家鞋匠作坊,他雇用学徒,是个剥削者。我的家境并不差。”

而与此同时,虽然贝索的生意顺风顺水,但他的顾客经常以葡萄酒抵账,人们经常用它来替代钱币,令他的酗酒倾向更加严重的是,他把鞋铺开在了一个酒馆旁,而作为朋友的酒馆老板经常热情地招呼他来喝一杯。就这样,一个英俊的格鲁吉亚骑士,最后变成了一个酒鬼,酗酒也破坏了他的生意,他的手无法自控的颤抖,他也就不能缝鞋子了。再后来,贝索渐渐变得易怒而又冷漠,甚至被人取了个“疯狂贝索”的绰号。

随着贝索生意的越来越差,凯可也没有能力抚养索索,最后还是叶格纳塔什维利长期照顾这家人,并资助她的儿子读书,在斯大林的童年时光,贝索和凯可的朋友帮了他们很多,得以让凯可和斯大林生存下来,并让斯大林有读书的机会。

由于凯可两次失去儿子,所以凯可对索索充满了溺爱,甚至不让他离开她半步。

童年斯大林

但是斯大林的童年生活也并不顺利,斯大林小时候大病过两次,得过一次天花,他的脚趾相连,受伤残疾,被马车撞到险些命丧黄泉,经常被“疯狂贝索”毒打,他虽然被母亲爱护却也没少挨她的巴掌,他被人说成是杂种,一次又一次地经历事故和疾病折磨。

哥里是一座充斥着酒精,祈祷和斗殴事件的自由暴力之城,斯大林从小就显现出了好斗,不屈服的特质,这些特质将在日后革命中愈发显现。在当时的格鲁吉亚,打架作为一种军事训练而被推崇,以心理分析为依据的历史学家说斯大林的人格深受其酗酒的父亲的影响,而哥里的街头暴力文化也同样对他影响深远。斯大林慢慢有了自己的斗殴团队,并且还是个小头目,而斯大林从小就显现出了他的领导力,或者说,他想成为领袖的欲望,很多贵族或将军的孩子都会跟他一起玩耍。

但斯大林并不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坏孩子,实际上,斯大林在学习上非常努力,也颇有天赋,在学校里,他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他喜欢诗,也喜欢写诗,他有一口好嗓子,人们都夸赞他唱歌好听,他也因美妙的歌声迷倒了一片女性,虽然斯大林日后会变成一个暴君,但青年时的斯大林,却是一位一直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一个小有名气的浪漫主义诗人。

凯可一直希望斯大林会成为一名主教,而斯大林的父亲贝索则不同意,他想让他成为一个鞋匠,又一次,贝索把斯大林绑架去了贝索工作的鞋厂,那里有 80 个强壮的苦力工人,工作环境及其恶劣,被水淹了的地窖,悬在头顶上的晦暗的煤气灯,还有令人作呕的制革的味道,这是斯大林唯一的工人经历,也是他第一次接触无产阶级。斯大林之所以会取得最大的政治成功,是因为他把街头暴力和古典教育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了一起。

凯可想方设法把斯大林要了回去,但贝索发誓再也不会给这个家一分钱,没有了贝索的资助,凯可很难付清学费,她比以前更加辛勤的工作,并且在叶格纳塔什维利的帮助下,斯大林终于重新入学。但回到学校的斯大林变得更加叛逆,斯大林在学校里组织了一场针对遭人憎恨的督查布特尔斯基的抗议行动,而此次行动几乎演变成了一起暴动,这是斯大林组织的第一场革命。

16 岁的斯大林升到神学院后,他以前那样的自由自在就消失了。他所就读的这所神学院,更像是令人压抑的 19 世纪英国公立学校:集体宿舍,欺负人的男孩,假惺惺且残忍的教师以及监禁室,而斯大林也在这里变得越来越叛逆,他会经常看一些禁书,戏弄神父,最后差点被开除。斯大林也是在这里,变成了一个无神论者,并且了解到了马克思主义,成为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他在这里完成了从叛逆学生到革命者的蜕变,并首次引起了秘密警察的注意。

在斯大林看来,马克思主义信仰意味着“历史决定了革命的工人阶级将解放全人类,为全人类带来幸福”,但是,在人类达到“真正的社会主义”之前,他们必须历经巨大的“磨难、苦痛和变革”。这一历史进程的关键之处是“阶级斗争——马克思主义指导劳动阶级解放,而劳动阶级的解放则是个人自由的催化剂”。

青年斯大林

斯大林离开了神学院,找了一份活计,成了一个气象员,虽然听上去难以置信,但是,作为一个年轻的革命者,气象站员工的身份是他绝佳的掩护,而他的革命生涯也就此开始了。

他一星期只上三天班,他会把休息日都用在革命工作上,1899 年晚些时候,在斯大林的热情支持下,他的拉多开始组织罢工运动,这是格鲁吉亚最初的几次大规模工人运动之一。

新年那一天,在拉多的指挥下,有轨电车的工人进行了罢工,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瘫痪。秘密警察正在暗中监视拉多和他那帮具有革命倾向的气象员。1900年伊始,警察便冲进了气象站,逮捕了斯大林,把他送往梅特希监狱。这是斯大林首次遭逮捕。逮捕他的官方理由是,贝索没有付清他在家乡迪迪里洛的税单——虽然这听上去更像是宪兵对斯大林的警告。

斯大林在这一生中入狱多次,也被流放多次,但最后他都安然无恙的出狱或逃跑。

在被释放之后,斯大林又展开了动员全城工人阶级的活动,这一次,他点燃的是铁路工人的热情,斯大林不知疲倦地教育着他所负责的小团体,向他们宣传革命思想。“我们为何贫穷?”他的问题直戳这一小帮工人的痛处,“我们为何被剥夺了权利?我们又怎样才能改变命运?”而他本人对这些问题的答案则是马克思主义信仰和参加俄国社会民主工党。

“时至今日,‘委员会’一词已失去了它的魅力,可在当年,‘委员会’和‘党’这样的字眼……对于年轻人而言,就像是美妙的音乐。”

“那时候,18~30岁左右的年轻人风云际会。每个人都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监狱和流放,可他们无所畏惧,并以抵抗为荣。”

现如今,对革命事业坚信不移的斯大林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成功。

革命的开始

斯大林同志带着高昂的革命斗志来到了巴统这个海滨城市,巴统是沙俄帝国的石油港湾,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炼油厂是这里最大的炼油厂,斯大林在罗斯柴尔德的炼油厂找了份工作,他在这里领导了一场武装暴动,并攻占了这座城市的监狱,马克思主义宣传册在这座城市里漫天飞舞,告密者被谋杀,工厂经理被谋杀。

新年当晚,斯大林把最得力的 30 个手下召集起来,发表了令人热血沸腾的演讲,他高喊:“我们不惧怕死亡!太阳就要升起来了,让我们用生命迎接胜利的到来!”,“如果我们死在了床上,那就是对我们自己的侮辱!”

斯大林组织了罢工事件,所有工人都听从了他的讲话,最终罗斯柴尔德家族和诺贝尔家族向工人们让步了,他们同意给工人涨 30%的工资,年轻的革命者取得了胜利。但罗斯柴尔德开除了 389 名闹事的工人,斯大林提议举行一次更大规模的罢工,从而使整个石油终端陷入瘫痪。

斯大林在工人中获得了非常大的威信,他总是会利用简洁明了并直击人心的话语去发表演讲,并说服工人们,他还会给工人们开书单,为他们推荐书,工人们对这位“知识分子”相当崇拜。很快,他就有了一批和他一样强硬的追随者,这些人被称为索索主义者,也就是最早期的斯大林主义者。

在斯大林的指挥下,罢工者们在看押犯人的警署外示威抗议,虽然他们施压成功了,但斯大林对结果并不满意,第二天,斯大林亲自指挥了游行,但在强硬的安塔泽上尉的指挥下,士兵们挡住了道路,他们举起刺刀,对准前来的示威者。斯大林对人群大喊,士兵是不敢开枪的,不要害怕,打倒他们,解救我们的同志。

斯大林被一群索索主义者保护着,在混乱中,安塔泽上尉下令开火,人们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大声尖叫着四下逃散,最终总共有 13 人死亡,54 人受伤,那一夜大家很是焦虑不安,可斯大林却高兴极了。斯大林对大家说,“今天,我们一下子进步了好几年,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虽然我们失去了几位同志,但我们取得了胜利,和很多流血战役一样,在这里,以同志的牺牲换来革命目的的达成三值得的。”

斯大林的冷血残暴开始显现。

秘密警察了解到,斯大林正是巴统一系列罢工示威活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宪兵抓住了他,并被关进了巴统监狱,这是斯大林第二次入狱,被囚禁的经历对他影响深远,在此之后,他曾说:“监狱让我明白,孤独并没有那么可怕。”和他一起被关起来的人都对他“绝对的冷静”最为吃惊,他从来不会开口大笑,只会冷冷的面带笑意,而他也无法和任何人合作,他总是一个人,他永远很平静。”

斯大林很快就成为了巴统监狱的头目。他控制自己的朋友,恐吓知识分子,收买了守卫,还和囚犯们成为了朋友。当犯人们在院子里放风时,监狱对他们的管理是相当松懈的,所有小道消息都会在这里流转。索索总是知道谁快要被关进来了,也知道犯人们最近守不守规矩。就像是在监狱里远程操控的黑手党,他很快就改良了与外界的联络方式。“他一直在监狱里操控着外部的局势。”“他整天都在读书和写作……他在狱中的每一天都有严格的计划:每天都起得很早,在做完早操之后学习德语,阅读经济学书籍。他从来不休息,还喜欢给他的同志们推荐书看……”另一个狱友回忆说,斯大林把“监狱变成了大学”。他说,这是他的“第二学堂”。斯大林对盲目自大的知识分子并无好感,他喜欢工人阶级出身的革命者,因为这些人不会引起他的自卑情结。他在这些人面前充当着老师的角色——“神父”。

他的一个狱友曾承认道,虽然斯大林在此之后变成了一头野兽,但他成是个令人愉悦而又勇气可嘉的狱友。

当斯大林还在监狱中等候发落时,他听到了一个坏消息,他了解到他将被流放,这位被美酒歌声养育大的格鲁吉亚人踏上了人生的另一段旅程。那个遥远的地方被冰雪覆盖,人迹罕至。那里,就是西伯利亚。

流放的生活非常枯燥,人们除了读书,争执,酗酒,私通以及继续酗酒之外无事可做,他就这样消磨着流放时光,这里还有三个流放者,他们都是犹太知识分子,不是工联派党就是社会民主工党,不过在此之后,他身边信仰马克思主义的犹太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为了反抗沙皇的迫害和歧视而改信马克思主义的。

 事实上,在斯大林的一生中,他总共有9次被逮捕、4次短期拘留和8次逃亡。至于斯大林总是能从流放地逃走,一个秘密警察曾说过一句颇具说服力的话:“那些没有逃走的,只是因为个人原因不想逃走而已。在他所有的流放中,他的生活和逃亡都依赖与他的朋友们的帮助,而他也对依赖自己的朋友为生不以为意。而在斯大林的一生中,他的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他总是能吸引到她们,即使是在流放生活中,他也曾生下多个孩子,而有的一生都未见过面。“二战”之后,斯大林曾有一次和一位英国大使聊起一桩引发外交争端的性丑 闻,他讳莫如深地说:“这种事情全是因为无聊所致。” 

领袖

斯大林逃走之后,著名的索索成为了武装起义军的领袖,他在格鲁吉亚创建了红色战队,把他们武装了起来,并掌握了指挥权。这支队伍中有一半是农民。“建立战斗分队至关重要。”斯大林写道。斯大林的确是个出色的军事和武装运动组织者——但是,从此之后,他不但获得了军权,还产生了他是个中天才的幻觉。

这时候,连孟什维克党也武装了起来,斯大林和布尔什维克会和孟什维克合作,有些时候则不会,所有的革命党人都至少部分地接受了大商人和中产阶级的资助。这些资助者对沙皇政权倍感失望,也对政权缺乏真正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在俄国,像纺织业巨头萨瓦·莫洛佐夫这样的财阀是布尔什维克最大的资助者,而对于律师、经理和财会人士而言,“向革命党提供资助是一种地位的象征”。格鲁吉亚比俄国更有甚之。

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的武装人员及宣传人员早已在街头联合了起来。10月13日,斯大林和布尔什维克党人、孟什维克党人会面。双方同意展开政治协商,并就武装斗争展开合作。他们决定要给即将崩盘的独裁统治致命的一击。在沙俄帝国的领土上,农民和士兵们联合起来成立人民代表会议——“苏维埃”。这应该就是苏联的起源。

在此期间,斯大林策划了世界上两起最著名的银行攻袭案,斯大林本人曾接受过孟什维克党人的交叉审问。他无比傲慢而又简洁地说,自己就是世界上两起最著名的银行攻袭案的幕后主谋。

而抢劫银行是为了支持列宁,为了给布尔什维克党提供经费。

之后,斯大林来到了伦敦,对于格鲁吉亚人来说,多雾而又潮湿的伦敦简直就是地狱。“我刚来到伦敦时,感觉这个城市快要把我吞噬,我快要窒息了。”另一位俄国共产党人伊万·麦斯基——后来斯大林任命的苏联驻英国大使——说,“那些被黑蒙蒙的雾气包裹的灰暗的小房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头海洋,我感觉自己迷失了,如此孤独。”

斯大林和列宁前往伦敦是为了参加社会民主共党的第五次代表大会,与会的302位人士代表着15万工人,代表中共有92位布尔什维克党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希望继续1905年的武装斗争路线,并反对参加国家杜马。然而,85位孟什维克党人、54位犹太工联派、45位波兰-立陶宛工党人士和26位拉脱维亚工党人士都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希望参与国家杜马的选举。列宁奉行“两条腿走路”,一边坚持武装斗争,一边参与选举投票——他的这一策略为当今的恐怖组织,诸如爱尔兰共和军、哈马斯和黎巴嫩真主党所沿用。于是,他先是利用了孟什维克达到了他的目的,而后又背叛了他们。

在此前攻袭银行期间,斯大林认识了卡托,斯大林很爱卡托,但每当斯大林进入工作中,他会把其他所有忘得一干二净,包括卡托。不久之后,斯瓦尼泽从伊利沙贝达什维利那里听说“她病了,他们写信给索索,想要把她带回来”。卡托请求索索不要把她送走。可是,她的病情日渐恶化,“而他却一直拖延时间,直到她病入膏肓,他突然意识到再不行动就晚了”。那年10月,斯大林赶紧把卡托送回到了第比利斯。然而,这段耗时13小时的旅程让卡托元气大伤,“天气太热了,她还在火车站喝了不干净的水”。把卡托送到她家人那里后,斯大林又赶紧回到了巴库。

在第比利斯,卡托的病情继续恶化。她早已不堪一击、营养匮乏了,然后又患上了伤寒,发起高烧,又开始拉肚子。她身上的红疹渐渐变成了不祥的黑色。之前的历史学家通常都说卡托得的是肺结核,但肺结核不会影响她的其他内脏器官。如今,我们可以通过她的家人和朋友的回忆录了解到,卡托得的是伤寒以及大肠出血,在痛苦无比的痢疾中大量出血。

斯大林赶紧又从巴库赶到了第比利斯。他发现“小伙”的母亲快要死了。他“绝望而又温存地照料她,他责怪他自己”,可一切为时已晚。据说,她去世前向一位神父做了忏悔,而斯大林则应允她给她安排东正教的葬礼。1907年11月22日,在回到第比利斯两星期后,22岁的卡托“在他的怀里去世了”。斯大林伤心欲绝。

索索是如此绝望,以至于他的朋友都不敢让他佩带毛瑟枪,怕他自杀。“我伤心欲绝,我的同志们把我的枪收走了。”之后,他曾对一位女朋友回忆道,“我意识到自己没有珍惜生命中的很多事物。当我的妻子还在世时,我经常夜不归宿。我离家之前会告诉她不要为我担心,但当我回到家时,她还坐在那里等我。她会彻夜不眠地等我回来。”

面色苍白、眼中带泪的斯大林“虽然十分悲伤,但依然像个老朋友一般”接待了他。索索把他拉到一边,指着棺材说:“这个人儿融化了我的铁石心肠。她去世了,我对人类最后的柔情也随之而逝。”他把手按在胸口,说:“我心孤独,如此孤独。”

“我的个人生活已粉碎,”斯大林哭着说,“现在,我的生命中只剩下社会主义了。我要把我的一生都献给它!”在此之后,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将遭受无数不可言状的悲剧,而他也一直用这句话来自我安慰。

卡托的去世对斯大林是个打击,然而,早在1908年年初,这个以“科巴·卡托”为笔名的鳏夫便已经开始参加各种派对了。而他的身边从来都不缺乏女伴。

斯大林的剥夺行动还包括收取保护费和绑架。很多财阀给他钱,只是因为他们不希望自己的油田着火,或他们的家人发生“意外”。我们很难区分这些钱到底哪些属于捐赠哪些属于保护费,因为据塞基拉什维利——他对斯大林在巴库的情况十分了解——说,斯大林对这些富人实施的剥夺行动包括“抢劫、勒索,并以‘革命委员会’的名义要求赎金”。

斯大林以“实用主义者”自居。他说自己并不是夸夸其谈的知识分子,而是实用的强硬派,干“脏活”的专家。而事实上,他在这两方面都很擅长。不久之后,列宁便听说党内有很多对斯大林的怨言,可是,那个时候,斯大林的势头已经不可逆转了。

对于他的追随者而言,索索具有“磁场效应”,而他也会保护他们。他在结交政治伙伴方面极具天赋,这也是他能最终登上权力巅峰的重要原因。他在瑞典时的室友伏罗希洛夫——对革命充满向往的铁路工人,一头金发——来到巴库投靠他,却生了病。“他每天晚上都来看望我。”伏罗希洛夫说,“我们聊着天,开着玩笑。他问我是否喜欢诗歌,然后就背诵了一整首涅克拉索夫的诗。然后,我们一起唱起了歌。他的嗓音十分优美,耳朵也很灵光。”斯大林对伏罗希洛夫说:“诗歌和音乐能让人开心!”阿利卢耶夫在被捕之后,害怕自己的家人也会惨遭厄运。于是,阿利卢耶夫一被释放便找到了索索。索索建议他离开巴库,并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到莫斯科。“把钱收下。你有孩子,你应该照顾他们。”

由于斯大林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沙俄的间谍奥克瑞纳组织很早就开始监视跟踪他,所以斯大林几乎是一直在地下进行工作,而布尔什维克党也不是一帆风顺,其间还险些消亡。1910 年 1月,出于对他的忠诚和组织天赋的肯定,他被委任为俄国中央局委 员。斯大林从一个高加索地下革命者正式蜕变成了俄国布尔什维克党领袖。                

1911年7月6日,索索乘坐蒸汽船转道科特拉斯,最终抵达沃洛格达。他被 命令在那里停留两个月。他在沃洛格达换了很多地址,但奥克瑞纳的间谍寸步不离,一直监视着他。现在,警察间谍给了他一个新代号⸺“高加索 人”。他的浪漫史并没有就此画上句号。就在奥克瑞纳间谍的眼皮子底下, “高加索人”喜欢上了一个女学生⸺她本来是他一位同志的情人。在此之后,他竟然不但抢走了那位同志的情人,还借走了他的护照。 

然而,奥克瑞纳间谍渗入到了布尔什维克里,并且进入了列宁的核心小团体,有很多次行动,都有间谍告密,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抓出那个真正的间谍,却因为斯大林的一意孤行,导致很多他以为的间谍被处决。

维也纳

1913 年,斯大林来到了维也纳。年逾古稀、蓄着胡须的哈布斯堡皇帝自1848年便统治了这片土地。他总是坐镀金的马车出行。八匹白马拉着马车,马夫们穿着黑白相间的制服,戴着白色的假发。马车的周围有匈牙利骑兵守卫,他们的肩上披着黄黑色的豹皮。斯大林肯定见识了这一自鸣得意却早已为时代所抛弃的恢弘场面——而他也不是唯一见证过这个场景的未来大人物。1913年1月,身处维也纳的未来政治巨头们足以凑足一部汤姆·斯托帕德的戏剧。当时,在布里吉特瑙区的梅尔德曼街——和斯大林居住的奢华街区相比,那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一个廉价旅舍里住着一个年轻的奥利地人。此人想成为艺术家,却失败了。他便是23岁的阿道夫·希特勒。

这座城市的咖啡馆、啤酒屋和宫殿里充斥着被时代遗忘的国王侍臣以及犹太知识分子和种族主义的煽动者。虽然只有8.6%的人口是犹太人,但他们的文化影响力是巨大的。他们中的佼佼者有弗洛伊德、马勒、维特根斯坦、布伯和施尼兹勒。此时的希特勒正在构思其反犹的种族优劣论,他将在成为元首之后在欧洲大地推行这一政策;而正在写作民族政策文章的斯大林则构想着一个多民族的帝国,它将在表面上赋予各民族以自治权,但实质却是集权主义的——这便是后来苏联的雏形。30年之后,两人的意识形态和国家建构产生的巨大冲突将导致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

犹太人都被排斥在了两人的构想之外。希特勒对犹太人很是反感,而斯大林则对犹太人感到愤怒和迷惑——他曾质疑过他们的“神秘”天性。对希特勒而言,犹太人作为一个种族过于强大;而对于斯大林而言,犹太人作为一个民族却过于渺小。

1913年3月,索索发表了一篇文章,并署名“K. Stalin”——这是他第二次使用这个笔名。自1910年以来,他的笔名一直在演变之中,从最初的“K. St.”变成后来的“K. Safin”和“K. Solin”。这个笔名最终变成了一个帝国和信仰的象征。在他当权时,他不争气的儿子瓦西里曾滥用过这个名字,而他则冲着瓦西里大吼道:“你不是斯大林,我也不是斯大林!苏联才是斯大林!”

“列宁”(Lenin)之名的灵感或许源自于西伯利亚的勒拿河(Lena)。列宁用过的笔名多达160个。他之所以会沿用“列宁”,是因为它恰好是他在著名文章《怎么办?我们运动中的迫切问题》中所用的笔名。出于同样的道理,索索因以“斯大林”之名发表了这篇关乎民族问题的著名文章,便使这个名字得以沿用。

1913 年 6 月,斯大林开始了他最后一次流放生活,来到了无比荒芜的西伯利亚,的目的地图鲁汉斯克面积比英国、法国和德国加起来还要大,却只有12000人。西伯利亚针叶林中长满了落叶松,它们在雪原的山脊上倔强地生长。这里的夏天是葱郁的,可是,一年长达9个月的冬季却酷寒无比,最低气温达到-60℃。

再也不可能玩那个逃跑、被捕、再次逃跑的游戏了。正如罗伯特·瑟维斯所言,这是“与世隔绝的魔鬼之岛”。斯大林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独裁当局是来真的了。他花了一星期从圣彼得堡来到地区省会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然后又向北行进,抵达图鲁汉斯克。他会在这里待上整整4年,但这片土地将令他魂牵梦绕。

全欧洲都陷入战火之中时,斯大林绝望地发现自己被遗忘了。他只是让一个未成年少女怀孕了,还被迫和她订了婚。他不是任何事物的中心——除了一起发生在北极圈的情事。1914年不是他的幸运年。当世界大国投身于战场时,白雪吞噬了太阳,也隔绝了外界的消息。斯大林消失在了西伯利亚的冬天里。     

斯大林变成了一个孤独的猎人。这个形象当然和他的自我想象很是匹配:他 仿佛是孤身执行神圣任务的勇士,手执来福枪潜入⻛雪之中。他心怀伟大信 念,早已抛弃了任何资产阶级式的伤感,即便悲剧即将发生,他也不会有一 丝一毫的动容。在他的余生中,他经常会向阿利卢耶夫一家或政治局的手下 讲述他在⻄伯利亚的冒险经历。即便成为苏联的统治者之后,他依然是个孤独的猎手。                

村落四周的雪原上,狼群正在嗷叫。当斯大林要前往户外上厕所时,他总是 会用来福枪朝天开一枪,这样才能防止狼群前来。当他外出时,雪橇“在狼 群此起彼伏的嗷叫声中穿行”。这些他于⻄伯利亚所遭遇的敌人成为了他潜 意识的一部分。在他成为苏联元首之后,他经常会在开会时在笔记本上画下 它们。尤其是在他生命的晚期,当他组织最后一次“大清洗”运动⸺“反犹 太医生案”⸺时,狼群的形象频繁地出现在他的笔下。他告诉前来慰问他的人,在他最后一次流放时,“农⺠们会射杀疯掉的狼”。 

然而,在这里流放的经历,再一次加深了他的残暴和无人性的意识,这里的人们经常会外出捕鱼和狩猎,有一个春天,他们 30 个人去一条深水河里捕鱼,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斯大林发现少了一个人,但部落的人却漫不经心的向他解释他们的同伴“留在那里了”,意思是,他溺水死了。

他们的冷漠令斯大林十分困惑,但他们继而解释说:“我们为什么要对人报以同情呢?我们总是能生养更多的人。人还不如马值钱呢,生匹马比生个人难多了!”斯大林曾在1935年的一次演讲中用这个故事来说明生命的价值。然而,事实上,这个故事让他意识到了人命的廉价。

斯大林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他也没有足够的书和杂志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这让他十分沮丧,甚至有些动摇,斯大林写信讥讽道:“难道他们以已经忘了自己了吗?我的文章发表了吗?为什么没有收到稿费?我怎么样了?我还好吗?我不好,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被流放过那么多次,可这一次是最痛苦的。

虽然他是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虽然他自信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是历史的必然,但那时的他肯定怀疑过自己是否回得去。即便是列宁,也对革命产生过怀疑,他曾对克鲁普斯卡娅说:“我们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吗?”但斯大林从来没有对革命失去过信心。“俄国革命就像太阳必然升起一样不可避免。”这是他在1905年写的话。他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信念:“谁能阻止太阳升起?”

西伯利亚之子

1916 年 10 月,斯大林这位手臂残疾的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被征兵了,长达 10 年以来,因为他的残疾,他一直未服过兵役,把流放犯征招入伍的举措显示了罗曼诺夫王朝业已急缺士兵。然而,无论是斯大林本人,还是当地的军官,都知道他的手臂根本通不过入伍体检。图鲁汉斯克当地人说,是斯大林本人说服季比洛夫把他的名字加入征兵名单中去的,他还给了后者一张“假身份证”。

图鲁汉斯克让他变得更加像个俄罗斯人,这或许是因为西伯利亚的风雪改造了他,冰冻了他体内的格鲁吉亚血液。现在,他已经是个自制、警觉、冷若冰霜和孤僻的西伯利亚猎手了。

斯大林终于成为了一名军人。

沙俄帝国在战争中并不顺利,沙皇亲自去了前线指挥战斗,把彼得格勒的控制权交给了亚历山德拉皇后,然而,亚历山德拉皇后正在失去她对彼得格勒的控制,彼得格勒爆发了动乱。2 月 26 日,在彼得格勒发生的冲突中,哥萨克骑兵杀了 50 人,血腥屠杀引起了民众的激愤,士兵们开始背叛沙皇,第二天,民众冲进兵工厂,夺走了 15 万支枪,烧毁了警局总部,并打死了好几个警察。

沙皇失去了对彼得格勒的控制。3月1日,新上任的总理格奥尔基·李沃夫在陶里达宫成立了临时政府。与此同时,工兵苏维埃也在陶里达宫内成立了军事委员会,主席为孟什维克党人卡尔洛·奇赫伊泽。两个机构联合起来取代了沙皇政权。被孤立的沙皇收到消息想要赶回彼得格勒,可为时已晚。他所乘坐的皇家火车在普斯科夫停靠,他失去了将领们的支持。

3月2日,尼古拉二世宣布“他相信他生来不幸,也为俄国带来了不幸”。他签署了退位声明,却没有把皇位传给得血友病的儿子阿列克谢,而是传给了自己的弟弟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后者成为了米哈伊尔二世。但这个政权已名存实亡。

1917年3月12日,斯大林依然穿着他于1913年7月在派对上被逮捕时的外套,脚踏俄式毡靴,提着一个小柳条行李箱和一台打字机,回到了彼得格勒。

斯大林回到彼得格勒

1917年3月12日,斯大林依然穿着他于1913年7月在派对上被逮捕时的外套,脚踏俄式毡靴,提着一个小柳条行李箱和一台打字机,回到了彼得格勒。

斯大林和维拉径直奔向权力中心。“我们边走边聊,斯大林同志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走到了陶里达宫。”他们在那里遇到了艾伦娜·斯坦索娃和莫洛托夫。当晚,斯大林、莫洛托夫、维拉·施韦策、斯坦索娃和俄国局的其他同志讨论了当时的形势。没人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就在革命发生前的几天,列宁曾预言说:“革命可能在我们的一生中都不会发生。”

就在革命发生前的几天,列宁曾预言说:“革命可能在我们的一生中都不会发生。”列宁欢呼道,“真令人吃惊!”他向莫洛托夫和什利亚普尼科夫传达指令:停止战争,反对临时政府。可是,与此同时,在俄国局的会议上,38岁的斯大林和34岁的加米涅夫却想违抗列宁的指令:他们提议暂时支持临时政府——只要战争是自卫性质的,而临时政府也赋予了人民基本的民主自由。

然而,当时的布尔什维克党根本不可能推翻临时政府——列宁具有浓厚的革命理想主义色彩。更有甚者,列宁本人也没有坚决地把强硬的政见贯彻始终:他很快就妥协了,直到那年年底又转而变得强硬。

列宁和斯大林来自于全然不同的世界——列宁是贵族的儿子,而斯大林是农民的儿子——但他们的心理有很多共同点,也会采用相同的处事方式。

列宁也来到了彼得格勒,武装的布尔什维克工人护送列宁来到火车站的皇家候车室,苏维埃主席奇赫伊泽欢迎他的到来。可是,列宁跳上了装甲车,告诉民众:“临时政府只是在用他们的甜言蜜语和空口承诺欺骗你们,正如他们欺骗了所有俄国人民。”据一位见证者回忆,他的演讲“像大地惊雷一般……震惊了他的追随者”。布尔什维克党必须夺取政权,结束“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并将权力交还给苏维埃。很多人都认为列宁疯了,他根本不了解俄国的局势。“列宁已经是过去时了。”孟什维克党人斯科别列夫对李沃夫王公说。可是,即便是列宁的对手也不得不佩服他所展现的对信仰的坚定不移。

这戏剧性的变化来的太快,斯大林和列宁很快就从担心被逮捕的地下革命者摇身一变成为夺取政权的真正的革命者。

列宁的雄辩征服了斯大林。他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人民渴望和平和土地,可是,别有用心的政府依然遵循着沙皇和德国斗争到底的指令,且愚蠢地搁置土地问题,想要拖到几个月后的制宪议会选举再解决。只有列宁看到了这个间歇期的机会。他知道,他有望夺取俄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4月6日,列宁和斯大林开始就《真理报》的编辑工作展开合作。

斯大林就民族问题作了汇报。他在辩论中取得了胜利。可是,在列宁看来,斯大林曾是高加索武装行动人员的经历才最具利用价值,而斯大林也需要列宁的支持。“我们已经和科巴同志相识多年了,”列宁说,“他曾为克拉科夫局作出杰出贡献。他在高加索的工作十分重要。他能被委以大任。”莫洛托夫记得列宁曾向他解释过斯大林的价值所在:“他是个领袖人物——你能让斯大林负责任何工作。”4月29日,在中央委员会总共97张选票中,斯大林的得票数为仅次于列宁和季诺维也夫的第三位,这显示了他在党内的地位。当时,斯大林大多数时间都在苏维埃工作,编辑《真理报》,或和列宁一起在中央委员会工作。中央委员会首次投票产生了一个新的决策局,由列宁、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和斯大林组成。这便是之后具有最高权力的政治局的雏形。

7 月3日,大批手持机关枪,胸前装满了弹药袋的陆军士兵、水兵、工人来到了陶里达宫,布尔什维克党第一机关枪纵队充当先锋。来往的车辆被拦下来,并被征用。装甲车满载着士兵横行街头,有些士兵胡乱地向涅夫斯基大街上的购物者开火。枪战爆发了。在喀琅施塔得海军基地,布尔什维克党的水兵起义,消灭了120名军官——包括海军司令。然后,他们要求列宁、季诺维也夫和斯大林准许他们占领整个首都。他们没有得到答复,于是给其时正在《真理报》编辑部的斯大林打了个电话。当时,斯大林正和布尔什维克党的诗人达米安·别德内在一起。水兵们向他请示道:“我们能带枪游行吗?”“来福枪吗?”斯大林回答道,“同志们,你们自己决定好了……对于我们这些写字的人来说,我们到哪里都带着枪,那就是我们的笔,(但是)至于你们怎么处置你们的枪,你们自己看着办!”这虽然是一场半自发的起义,但斯大林在暗中鼓励了他们。他如此自问道:“难道党能袖手旁观?”托洛茨基说斯大林是7月那场起义的幕后组织者之一,他显然没有错:“无论哪里爆发动荡,无论是在第比利斯的广场、巴库的监狱,还是彼得格勒的大街,他总会致力于让动荡发挥最大效应。”

举着枪的人群包围了陶里达宫,他们想要实现列宁的名言:“一切政权归苏维埃!”而正在陶里达宫内讨论新政府成立事宜的奇赫伊泽及苏维埃却不想接收政权。他们害怕夺取政权。对于苏维埃的犹豫不决,示威者十分愤怒。

举着枪的人群包围了陶里达宫,他们想要实现列宁的名言:“一切政权归苏维埃!”而正在陶里达宫内讨论新政府成立事宜的奇赫伊泽及苏维埃却不想接收政权。他们害怕夺取政权。对于苏维埃的犹豫不决,示威者十分愤怒。

然而就在这时,司法部长佩列韦尔泽夫亮出了列宁收受德国资金的证据。很多士兵听说列宁“叛国”,都动摇了。月5日拂晓,政府军冲进了《真理报》编辑部。就在几分钟前,斯大林掩护列宁离开了。斯大林不知疲倦地解决了困境,这让列宁颇为欣赏。“(然而,)由于他们灾难性的失败,”来自俄勒冈州波特兰的社会主义记者约翰·里德写道,“他们失去了民心。缺乏组织的布尔什维克党人退到了维堡区,而政府展开了对他们的大追捕。”

35岁的克伦斯基——当时唯一能够团结左派和右派的人——再次手握总理大权。反讽的是,克伦斯基是列宁就读的辛比尔斯克学校校长的儿子。他是个“言语灼烈”的演讲者,“会突然挥舞拳头,嘴唇抽搐,就像一个被附体了的梦游者”。克伦斯基的司法部长下令逮捕列宁。[插图]布尔什维克党再次面临分崩离析。列宁正在逃亡。斯大林负责他的个人安全。

出人意料的是,布尔什维克党快要恢复活力了。造就这一新形势的并非列宁或斯大林,而是一个即将成为军事独裁者的右翼分子。克伦斯基提拔了新陆军司令拉夫尔·科尔尼洛夫将军——一个来自于西伯利亚的哥萨克人,他想要把布尔什维克党从彼得格勒清除出去并重建社会秩序。可是,科尔尼洛夫和克伦斯基一样没用。不过,在当时,科尔尼洛夫是俄国政坛的大红人。他狂妄地读起了拿破仑的传记——对于政界红人而言,这永远不是个好兆头。

克伦斯基想要重新掌控国内局势,于是,他在远离动乱首都的莫斯科召集了多党会议。在莫斯科,科尔尼洛夫将军的风头盖过了克伦斯基。不过,两人就科尔尼洛夫将带前线士兵前往彼得格勒重建秩序达成了一致。然而,同样幻想着成为俄国拿破仑的克伦斯基疑心科尔尼洛夫正在策划一场兵变。一个俄国容不下两个拿破仑。于是,就在科尔尼洛夫驱兵前往彼得格勒前,克伦斯基解除了他的兵权。

不久之后,克伦斯基组建五人执政局,并自任主席。他从这场政变中活了下来,但是,就像1991年8月苏联解体后的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他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废人。他依然占据着冬宫里亚历山大三世的套房,靠可卡因和吗啡聊以度日;他仍然是这个国度名义上的统治者,却已失去了权力。

斯大林经常会在斯莫尔尼宫遇到他在孟什维克党内的老相识大卫·塞基拉什维利。[插图]塞基拉什维利指责斯大林在《真理报》上造谣中伤孟什维克党。斯大林“貌似善良地笑了笑”,以一种将被后世命名为“奥威尔式”的格言解释说:“谎言永远比真理有效。重要的是掌控他人的观念。”正如斯大林在此后对莫洛托夫所说的:“真理被谎言大军保护。”

最终,列宁掌控了彼得格勒和莫斯科的苏维埃,但布尔什维克党仍对下一步的工作莫衷一是。列宁以一己之力将他们推向了“十月革命”:有时,个人真的能改变历史的进程。然而,想改变历史的个人并非只有一个。加米涅夫便希望把历史引向另一个方向——以他为代表的布尔什维克温和派提出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9月14日,在亚历山德林斯基剧院举行的民主联邦大会上,他开始寻求与孟什维克党及社会革命党的合作。

9月25日,布尔什维克党拿下了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在历经了长达13年的逮捕、流放和流亡之后,托洛茨基成为了苏维埃主席,并掌握了苏维埃的军事领导权。

夺取政权的前夕

列宁写了大量文章和秘密信件批评加米涅夫和布尔什维克党。他说,克伦斯基已经着手展开对党员的再次追捕了,而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也将在彼得格勒举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立刻夺取政权——否则的话,他们只能和别的政党联合执政,这会让“他们永远蒙羞,并让党毁于一旦”。

列宁秘密搬往芬兰,住进了玛格丽塔·福法诺娃位于维堡的家。在这个舒适的公寓里,列宁继续发表着他激进的政见。“俄国,乃至世界革命的成功完全有赖于两三天内的斗争,”他害怕加米涅夫的观点会占上风,于是宣称,“与其向敌人让步,不如壮烈牺牲!”当中央委员会退缩时,列宁递交了辞呈。

终于有一天,焦虑的列宁再也待不住了。“‘十月革命’发生前的一天早上,”安娜·阿利卢耶娃说,“我们家门外响起了门铃声。我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站在门廊上,他穿着黑色大衣,戴着芬兰帽。”“斯大林在家吗?”他礼貌地问。“天哪,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你看上去就像个芬兰人。”安娜对列宁惊呼道。“斯大林和他做了简短的交谈后,两人离去了……”这两位化了装的男人走上了彼得格勒的大街,谁都认不出他俩。谁都想不到,就在几天之后,这两个外表邋遢、身材矮小的人会夺取俄国的政权。他们建立了全世界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他们终其一生都身居权力之巅峰,他们将相继执掌这个国家长达37年之久。

1917年10月的彼得格勒看上去十分平静。然而,这一切不过是表象。这座城市正迷醉在最后的享乐之中。

1917年10月10日晚上10点,这是个漆黑、下雨的夜晚。列宁终于说服了中央委员会:11位重要的布尔什维克党人一一离开斯莫尔尼宫,来到彼得格勒区卡尔波夫卡河堤道32号的一层公寓。

11位布尔什维克党人中有几位化了装:列宁剃了胡须,光头上戴着卷毛假发,这顶不合尺寸的假发一直往下滑落。克鲁普斯卡娅说他“怎么看都像是个路德教的牧师”。他们用毛毯遮住了窗户,屋里很热。列宁开始对斯大林、托洛茨基、斯维尔德洛夫、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和捷尔任斯基讲话。“目前的政治形势已经成熟,是时候夺取政权了。”列宁宣布。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与会者依然反对他。没人记下这场会议的记录,但我们知道,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从一开始就支持列宁。

列宁获得了9票赞成,2票反对。中央委员会推选斯大林、斯维尔德洛夫和另两位同志为军事革命中心成员,并让他们和托洛茨基在苏维埃的军事革命委员会(MRC)“融合”

10月21日,军事革命委员会宣称接管彼得格勒卫戍部队。作为党内核心成员,斯大林起草了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议案。他提议自己发表关于“民族问题”的演讲,而列宁负责发表主题为“土地战争和权力”的演讲,托洛茨基分析“当前形势”。23日,军事革命委员会占领彼得保罗要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即便是近视眼的莫洛托夫也开始在斯莫尔尼宫的办公室内练习开枪。那一天,斯大林报告称:“由工农组成的新政府必须替代由地主和资本家构成的当前政府……如果我们团结一致,万众一心,没人胆敢挑战人民的意志。”

十月革命”是20世纪最重要的标志性历史事件。在此之后,它被苏联的意识形态宣传神化,被约翰·里德《震撼世界的十天》披上浪漫主义的色彩,在爱森斯坦的伟大杰作《十月》中被歌颂,也被斯大林虚荣地夸张至几近荒诞。

列宁再次坐不住了,他把卷毛假发粘在头上,戴着一顶工人帽,在脸上绑上绷带,还带上了一副夸张的眼镜。列宁跳上一辆电车,午夜时分,列宁抵达伟大的斯莫尔尼宫,斯莫尔尼宫变成了野炊营地。苏维埃代表们在恢弘的宴会厅里集合,地板上到处是报纸、香烟头和被褥。士兵们在走廊上打着盹儿。楼下的餐厅里,烟味、汗臭味、尿味与炖白菜的香味融合在了一起。列宁匆忙地走过走廊,还竭尽全力地用手按着假发,他不希望被人认出来。然而,孟什维克党人丹发现了他。“我被无赖们发现了。”列宁低语道。10月25日,星期三凌晨,穿着皮大衣、戴着帽子的斯大林和列宁一起在斯莫尔尼宫36号房间召开了中央委员会紧急会议,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也受到了邀请。列宁坚持要加速革命。苏维埃大会代表也在同一幢楼内集合开会。

列宁开始起草有关土地与和平的关键性政令——他依然保持着乔装打扮,托洛茨基饶有兴味地说这是个“古怪的场面”。革命在进行时中。

这一天,斯大林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而又疯狂地工作过,他一直往来与两个房间,首都的空中不断传来枪声,却没有战争的迹象。发电厂、邮局和尼古拉火车站被先后拿下。除了冬宫尼古拉大桥,其余所有大桥都被占领。早上6点,占领国家银行。7点,占领中央电话局。8点,占领华沙火车站。不过,至关重要的波罗的海水兵迟到了。那一天,政府仍在运作——至少没有倒台。

在一场中央委员会正式会议之后,列宁、托洛茨基、斯大林、叶努基泽、年轻的莫洛托夫,以及其他党内要员开始讨论新政府的构成。他们首先得决定它的名称。列宁希望规避“内阁”这个带有资产阶级色彩的词——“愚蠢的、过时的字眼”。他提议用“委员”。“我们已经有太多‘委员’了,”托洛茨基说,“要不叫‘人民委员’?以主席——而非总理——为首的‘人民委员会’? ”“太棒了!”列宁喊道,“这听上去革命气息浓极了!”

原来所谓的委员是这么来的,那么,我们读书时的卫生委员,学习委员三代表什么呢?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布尔什维克党内领袖依然在策略性地作出谦让——这始终是该党文化的组成部分之一。列宁提议托洛茨基担任总理。可是,一个犹太人是无法成为俄国总理的——托洛茨基拒绝了,坚称列宁才是理想的人选。斯大林被推选为民族问题人民委员,作此提议的很有可能是列宁。

然而,在夺取政权的过程中,出现了很多戏剧性的事情,这大概是因为列宁斯大林等人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甚至说毫无了解。

托洛茨基和军事革命委员会命令彼得保罗要塞朝涅瓦河对岸的冬宫开火,可他们发现只有6门高射炮。而这6门高射炮中有5门已经几个月没有清洁了,只有一个还能用。要塞军官通知布尔什维克党这些高射炮都坏了。委员们不懂高射炮只要经过清理就能再使用,于是命令水兵们扛去了3门小型3英寸高射炮。然而,他们又发现没有匹配的炮弹,而这种炮也缺乏准头。直到那天傍晚,他们才明白只要把原先的高射炮清理干净就行。

晚上6点,身在冬宫内的见习军官决定放弃舰艇出去吃饭,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一些哥萨克骑兵忍受不了冬宫内的“犹太人和乡下人”,也离开了。女兵营里也有些人离开了。这场由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起义并没有按照计划发展:他们决定在彼得保罗要塞的旗端亮起红灯笼作为向冬宫发起进攻的信号。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彼得保罗要塞上根本没有亮起红灯笼,因为找不到红灯笼。一个布尔什维克委员不得不出门寻找这种稀有物品。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灯笼,可它不是红色的。让事情变得更糟的是,此人在黑夜中迷了路,还掉进了一个池塘。当终于回到要塞时,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升起这个灯笼——无论它是不是红色。进攻信号根本没有发出。

斯莫尔尼宫吊满水晶灯的大厅里弥漫着“蓝色的香烟”和“令人窒息的异味”。“野蛮……黑皮肤的乡下布尔什维克党人”(苏哈诺夫之语)不想再推迟苏维埃大会了。可是,克伦斯基依然是冬宫名义上的统治者,所以列宁还不能现身。于是,托洛茨基作为布尔什维克党的代表站出来讲话了。当马尔托夫和孟什维克党人指责列宁的“疯狂和犯罪行径”时,托洛茨基——“他消瘦嶙峋的面孔令人联想到居心叵测的魔鬼”——说出了人类历史上最具摧毁性的解雇通知:“你们这些可悲的破产者!打道回府吧!回去历史的垃圾箱!”

而更戏剧和混乱的是,普列奥布拉任斯基的兵团……完全醉倒了。我们革命的靠山帕夫洛夫斯基也无法抵抗美酒。我们派去的其他兵团的守卫队——也都彻底醉倒。我们继续增派人手,从兵团委员会调派守卫——可他们也对美酒毫无抵抗力。我们命令装甲车驱散人群,可是,不久之后,他们又可疑地回来了。当夜幕降临时,一场酒神的狂欢拉开了帷幕。

愤怒的安东诺夫-奥西哥召来了彼得格勒消防队。“我们试图用水冲酒窖,可这些消防员……也都醉倒了。”委员们把酒瓶子砸在冬宫广场上,但“群众俯身在阴沟边上喝了起来。酗酒的狂欢感染了整座城市”。

活生生变成了一场派对。

最终,在苏维埃代表大会上,加米涅夫终于激动地宣布:冬宫被攻克了。就在这个时候,列宁脱下了假发,去掉了化装,以俄国新领袖的形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布尔什维克党人快要因疲劳而晕倒了。索索的新助理——说:“在10月(起义)时,斯大林同志整整5天没有睡觉。”他们吃饭不定时,只能忙里偷闲时在地板上小寐一会儿。

“这座城市平静了下来,可能有史以来,它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约翰·里德说。当布尔什维克党的军队成功占领彼得格勒的消息传到斯莫尔尼宫后,列宁终于放松了。列宁和托洛茨基并排在报纸上躺了下来。“你知道么,”列宁对托洛茨基叹了口气,“这么快从被迫害和流亡变成夺取政权,这简直让人晕头转向!”

苏维埃代表大会定于下午1点召开,代表们开始聚集起来,可直到晚上7点,列宁还没有出现。最终,晚上8点40分,他在一片掌声中抵达了——“他矮小、壮实,肩上顶着个大脑袋,谢顶,脑门突出,小眼睛,鹰钩鼻,大嘴巴,真是个外貌古怪的领袖,”里德记叙道,“他是完全靠智慧赢得民心的领袖,一个看似平淡的领袖——毫无幽默感,不妥协,冷静,客观。”

“我们应该从现在开始建构社会主义秩序!”列宁简洁地宣布。

凌晨2点30分,加米涅夫[插图]在苏维埃代表大会的舞台上宣布新政府成立。索索以“J. V.朱加什维利-斯大林”之名出现在了名单上。他还未为民众所知,也不被那些流亡海外的布尔什维克党人赏识。然而,事实上,列宁和其他一些布尔什维克党高层早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斯大林同志只被那些和他有过来往的小圈子认识……这些人参加过地下活动,或对革命作出过真实的贡献并真正信仰革命,而不是那些夸夸其谈而又令人厌烦的自夸者。”

斯大林曾回忆,加米涅夫和托洛茨基决定取消军队中的枪决,列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无稽之谈!”列宁吼道,“没有枪决,哪儿来的革命?”列宁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在接管政权的最初几个月,列宁、托洛茨基和斯大林形成了一个互不可缺的三人小组。当时的列宁腹背受敌,党内充斥着不少妥协分子、糊涂虫和自吹自擂者。于是,他把他的要员分成两大派:“行动者”和“喝茶者”。党内的“喝茶者”实在太多了。如果新政权业已迈入平稳期,那么,由加米涅夫和布哈林代表的“喝茶者”或许真能派上用场。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列宁需要最强硬的助手,而他也的确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1917年11月23日,中央委员会成立了权力核心小组——“四人局”(Chetverka)。列宁、斯大林、托洛茨基和斯维尔德洛夫成了苏俄最具权势的人,有权力“决定所有紧急问题”。

列宁继续推行他的革命政策:“和平,土地,面包!”他和德皇威廉二世展开了和谈。当外交人民委员托洛茨基向他汇报进展时,列宁回答:“我得先咨询一下斯大林,然后再给你答复。”

苏维埃人民委员会赋予自己独立于苏维埃管辖的权力。军事革命委员会当初是列宁的命令执行者,可是,在11月7日,他创立了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员会——缩写“契卡”,以捷尔任斯基为主席。契卡——苏联国家政治管理局(OGPU)、内务人民委员部(NKVD)、克格勃(KGB)和今日的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的前身——拥有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

斯大林的崛起是必然的。富有智慧和政治手腕、自信、善于思辨、对暴力有信仰和经验、敏感、报复心重、富有魅力、残酷无情,还有独一无二的古怪个性——他早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舞台。1917年,他终于得到了施展拳脚的舞台。

斯大林之所以能成为领袖是由很多因素造成的:苏联的被孤立、布尔什维克党对铁血男子气概的推崇、“一战”所残留的肃杀氛围,以及列宁对“无产阶级专政”的理想。如果不是新政府初期列宁打败了加米涅夫的温和派,并由此采取了如此集权的领导方式,斯大林亦是不可能掌权的。这是一个完全为斯大林准备的舞台。现在,斯大林即将正式蜕变为“斯大林”。

他生长于宗族冲突此起彼伏的高加索;他在地下革命斗争中完成了成年礼,在那个特殊的环境下,暴力、狂热和忠诚是生存的法则;他经过一次次斗争的洗礼,历经人生的跌宕起伏;他是个稀有的政治人物——融合了暴力和理想,既是经验丰富的武装斗争者,又是虔诚的马克思主义者;然而,最为重要的是,他相信他自己,相信他的统治方法是解救这一深陷危难的国度的唯一方式,也是通往共产主义的唯一路径。

犹太人托洛茨基和格鲁吉亚人斯大林——他们都极为傲慢,自认为是马克思主义的救世主;他们都是杰出的政治领袖,也都是深邃的思考者、残酷的行动执行者和超越等级军衔制约的局外人。

老去的斯大林

斯大林业已风烛残年。他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他是大元帅,是苏联政府的总理,是苏共总书记。他曾攻克柏林,他是世界马克思主义运动的最高领袖。而现在,索索已经老去。他历经了50多年的风云,治理苏联政府长达30多年,参加了4年的世界大战。他已精疲力竭。在他去世前的好几个月里,他不时地回到家乡,住在他最钟爱的亚热带黑海的海边别墅。他种花养草,密谋布局,阅读书籍——还会在温暖的夜晚聊起往事。

当他邀请他的朋友去他的别墅里做客时,守卫会带着他们去见斯大林。通常,斯大林都在剪玫瑰花或为他的柠檬树除草,要不就是在阳台上读书或在修建于悬崖之上的凉亭里写作。他还会打台球。这让我立刻想到了灭霸,在复联 4 的时候,灭霸在另一个星球种花浇水,他们同样残暴无人性,却以为自己造福了人类。

在大多数时间里,索索和他的老朋友“会聊戏剧、艺术和文学,比较少涉及政治”。他会心酸地回忆起他的两任妻子卡托和娜迪亚;他会聊起孩子们的问题——每当他聊起去世的儿子雅科夫,彼得·卡帕纳泽总会绕过桌子,在他耳边低语着安慰他。斯大林悲伤地点着头:“失去孩子的不是只有我一家。”

“斯大林会想起那些布尔什维克党元老,他会讲起他们的轶事。”当他提起他们的名字时,宾客们不禁微微发抖,因为这些正是斯大林亲手处死的人。有时,他会说他杀错了人——给错了命令。“我很吃惊,”恰尔克维阿尼说,“当他说起那些被他无辜清洗的人时,他的口气就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历史学家,他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你根本听不出他对他们有多仇恨,甚至能感受到一丝幽默……”在很早之前,斯大林曾在写给他母亲的一封信中解释过他的这一态度:“有句谚语是这么说的:‘我活着享受紫罗兰;我死了,墓地的蠕虫欢天喜地。’”

每当他说起这些的时候,都显得那么轻浮,那么理所当然。

“他是个自大的坏小孩,他也是个自大的坏父亲、坏丈夫。”他的女儿斯维特兰娜·阿利卢耶娃·斯大林说,“他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其他的东西,献给了政治和斗争。于是,对他而言,那些本不和他亲近的人反而比他的亲人更为重要。”然而,更为糟糕的是,他允许——甚至怂恿——以深爱的人为代价来达到政治目的。

斯大林和娜迪亚的婚姻刚开始时很幸福。阿利卢耶夫的家人不是搬进了斯大林的公寓就是搬进了他的乡下别墅“祖巴洛沃”——这里曾是巴库的一位石油大亨的家。刚开始时,娜迪亚满足于做个家庭主妇,相夫教子,但不久之后,她开始觉得不满足,想要参加工作。最终,她崩溃了。导致崩溃的原因有很多:斯大林压抑的性格、对集体农庄政策的不满、抚养两个孩子同时进修的压力,以及她对斯大林拈花惹草的疯狂嫉妒。她于1932年11月因抑郁而自杀身亡。

在“大清洗”时期,当其他领导人的家人被逮捕时,斯大林总是会说出以下借口:“我无能为力。我自己的家人也关在大牢里呢!”

在“二战”期间,雅科夫被德军逮捕了。斯大林认为儿子背叛了自己,于是把他的妻子抓了起来。事实上,雅科夫什么都没交代,他自杀了。在此之后,斯大林后悔地说自己的儿子是个“真汉子”。

在斯大林的一生中,他曾交往过很多女人。她们的命运鲜为人知,但总体而言,她们并没有因为他变成了苏联领袖而得到什么好处。

像此前所说,斯大林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对钱财毫无兴趣,当他以前的老友写信问他借钱时,他会把他几乎所有的钱给都对方,并且会说,我自己也没有钱,不然会给你们更多,这是我通过演讲和发表文章赚来的酬劳。后来在二战期间,斯大林发现他的保险箱里的钱已经多的放不下了,这是他的工资,他当时有 5 份工资,党中央总书记,总理,大元帅,国防部人民委员和最高苏维埃代表,他根本花不了这些钱,于是他写了张纸条,把这些钱给分了出去。

斯大林于1936年最后一次看望凯可。那一次,凯可说她依然希望儿子当时成为一位牧师。这可把斯大林逗乐了。他为她送去了药物和衣服。当她的病情加重时,他鼓励她。“我很高兴您恢复了健康,”他在1937年写信说,“很明显,我们家的人都很强壮!”然而,不久之后,她于“大清洗”时期去世了。斯大林没有参加凯可的葬礼,但他送给她的花圈上写着:“献给亲爱的母亲。她的儿子约瑟夫·朱加什维利。”她被安葬在圣山的教堂里,葬礼盛况空前。

老叶格纳塔什维利于1929年去世,“至死仍然和斯大林保持着亲密的关系”。1929年,萨沙·叶格纳塔什维利在第比利斯拥有5家餐馆。20世纪30年代初,两兄弟都被抓了起来。萨沙联系了叶努基泽,后者释放了他,并把他送到莫斯科。他在那里和斯大林见了面。瓦索也被立即释放了。斯大林让萨沙加入了内务人民委员部,并让他负责看管政治局在克里米亚的一栋别墅。在此之后,斯大林又提拔萨沙,让他加入了自己的贴身保卫部门。作为一个开过餐馆的前资本家,萨沙成为了斯大林餐饮部门——被称为“基地”——的主管。

(萨沙有一个厨子手下,此人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监控下历经了堪称传奇的厨师生涯。他曾在小时候为拉斯普京烧过菜,然后服务过列宁和斯大林——这位见证了世界历史变迁的厨师便是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的爷爷。)

且不论苏联人民,斯大林的那些布尔什维克党同志也难逃厄运。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于1936年被枪决。布哈林于1938年被枪决。托洛茨基死于1940年,凶器是把冰锥——是斯大林下的令。1937—1938年间,大约有150万人被枪决。斯大林亲手签署过多达39000份处决令,其中很多人都是他的老相识。

即便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斯大林也从来未停止美化他的过去并掩饰他曾经犯过的错误。个人崇拜不但彰显了他的虚荣,也为他的统治提供了合法性。

在他的海边别墅中,老年斯大林向他的旧相识们回忆着他曾经的那些朋友:他们中的有些人因病去世,但更多的人则死在了他的大牢里,他们的脑袋都被子弹击穿了。

老人们并不仅仅是聆听。莫洛托夫说:“他们抱怨随处可见的贿赂和腐败现象。”据赫鲁晓夫回忆,另一个“特别招斯大林喜欢”的格鲁吉亚老人“告诉斯大林,格鲁吉亚的年轻人境遇很差”。斯大林被激怒了,再次“清洗”了他的家乡。

索索老了,他患有脑溢血,逐渐变得健忘。他于1953年3月5日去世,享年74岁。这位曾经的合唱团男歌手至死依然是举世无双的政治家。虽然他应该对2000万至2500万名受害者负责,但在他自己看来,斯大林就是政治天才、军事天才、科学天才以及文学天才。他是“人民的贵族”,他是“红色的沙皇”。

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或者如果贝索成功改造了斯大林,那斯大林可能会成为一位主教或一个鞋匠,也可能成为一位歌唱家或浪漫主义诗人,而晚年的斯大林曾说:“如果没有列宁,我将一辈子都待在神学院,唱一辈子的赞美诗。”

最后,就用斯大林写的一首诗结尾吧:

老去的尼尼卡

我们的尼尼卡老去了,

他伟岸的肩膀不再挺拔……

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真的曾经拥有钢铁一般的力量?

啊,母亲啊!到底有多少次

他挥舞着“土狼”镰刀,

袒胸露背,在麦田的尽头

突然大声地咆哮。他肯定搬移过大山

把它们并排而列,

他那滴汗的脸上喷射着火焰和浓烟。可

他现在连膝盖都动不了,

岁月割去了它们。

他只能躺下,或者做梦,

或者告诉他子孙的子孙他曾经的过往。

他偶尔会听见附近麦田传来的歌声,

他那曾经坚硬的心开始愉悦地跳动。

他颤抖地走出了门。

他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

当他看到年轻的小伙,他安慰地笑了起来。

——索塞罗(约瑟夫·斯大林)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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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聽聽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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