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田美术馆|浮世绘与中国(1)

文则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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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再访太田纪念美术馆,看的展是“浮世绘与中国”。海报去年就拿回家了,展期截至本周日,赶上了最后一波。穿过表参道汹涌的(潮人)人潮,挤进馆内,里面人不多,几十个左右。可能是因为快到期了,馆方把展品清单的小册子都收起来了,还是我出口问,才给我的。——再一次提醒我不可使用自己的铅笔,给了我一支美术馆的一次性铅笔。

 

展览分为三个部分

  1. 18世纪的浮世绘与中国:从初期浮世绘到宽政的改革
  2. 19世纪的浮世绘与中国:自北斋崭露头角到明治时代
  3. 拟喻与戏画:仙人豪杰意,江户美人影

 

介绍部分是这么说的:浮世绘中描绘了许多中国人,如《三国志》《水浒传》中的英雄豪杰、神话传说中的仙人,及身着古代服饰的妇女等等。甚至花鸟图中,也有很多题着汉诗,可见江户的人们,对中国文化是有一定亲切感的。除了正儿八经的作品,还有把画中的仙人换成美人、恶搞豪杰们的“二创”作品。江户时代的日本,虽然长期处于闭关锁国的状态,但中国的古典文学和典故已经成为一种修养所必须,最新的中国文化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从中国舶来的文物持续影响着日本文化的发展,浮世绘师们也创作了源自中国的各种画题和其衍生作品。本次展览将介绍从江户到明治受中国文化影响的浮世绘作品,并解读二者的联系。

 

18世纪的浮世绘与中国:从初期浮世绘到宽政的改革

 

据日本浮世绘协会编的《原色浮世绘大百科事典》,日本的浮世绘发展可以分成四个阶段:17世纪(安土桃山时代、江户初期)的风俗画,18世纪(宽文、元禄、享保、宝历年间)承载着平民思想的浮世绘,19世纪(明和、宽政、文化年间)黄金时代的浮世绘,以及20世纪(明治、大正、昭和20余年间)式微之下发展出新版画的浮世绘。这一部分展品凡二十三件,属于第一个和二个阶段的作品。

 


鳥居清胤「遊女と鍾馗相合傘」

这是一副非常奇异的画作,乍一看像是PS出来的。博物馆里的说明简要介绍了钟馗的背景故事。这是鸟居清胤的肉笔画。他是初代鸟居清信的门人,江户初期画师,生卒年不详。元禄年间,初代鸟居清信开创了鸟居派,是日本浮世绘的画派之一,也是唯一至今保存着其画系的浮世绘流派。现在的传人鸟居清光(1938~)是第九代。九代之中最有名的应是第四代,鸟居清长,日本六大浮世绘师之一(其余五位分别是铃木春信,喜多川歌麿,东洲斋写乐,葛饰北斋,和歌川广重)。清长善美人画,笔下女子纤细妩媚,设色典雅自然,这里不多说。

 


鳥山石燕「唐美人図」

美人梳头图。美人长着日本仕女图中的人脸,衣服形制不明。题七绝:参差红颜带美新,真成国色绝比伦。朝来手梳倚明镜,惊骇蛾眉初天洵。当然比不上李贺《美人梳头歌》:

西施晓梦绡帐寒,香鬟堕髻半沉檀。

辘轳咿哑转鸣玉,惊起芙蓉睡新足。

双鸾开镜秋水光,解鬟临镜立象床。

一编香丝云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

纤手却盘老鸦色,翠滑宝钗簪不得。

春风烂漫恼娇慵,十八鬟多无气力。

妆成婑鬌欹不斜,云裾数步踏雁沙。

背人不语向何处?下阶自折樱桃花。

另一点觉得违和的,是看中国古画若有女子梳头,是坐着的姿势,少有站着。

鸟山石燕,狩野派门人,江户中期浮世绘师,善妖怪画。

 


鳥山石燕「関羽図」

关羽和周仓。关于三国的图有很多。

 


鳥文斎栄之「毛延寿図 王昭君図」

一望便知是什么主题。鸟文斋荣之是江户时期后期的浮世绘画师,武家出身,师承狩野典信所属的荣川院。多以美人和风景为主题,代表画风是清晰的全身美人画,勾勒十二头身的女子,以清雅的画风表现出女性的柔美。

 

中国画谱与和制画谱

 

中国画谱如《芥子园画谱》对日本画产生很大影响。

 

 


菱川師宣『新板 団扇画様集』

菱川师宣,初期浮世绘的代表。善描扇,工武者画、歌仙画、当代风俗、花鸟画等各种风格的画题。这个扇面展示的场景是唐玄宗宠妃杨贵妃在池边玩耍的场景。

 


大森善清「唐よ 鍾旭(『あやね竹』)」

大森善清,京都人,江户时代浮世绘画师,生卒年不详。现存二十多件他的绘本。

 


田村貞信「浮絵中国室内図」31.8×43.3cm 元文ー寛保(1736-44)頃

采用西方透视法。仿姑苏版《莲池亭游乐图》。姑苏版的这幅没找到高清图片——看的时候很惊讶,两幅图的构图几乎一模一样,可见当时浮世绘还处在一个模仿的阶段,略显幼稚。田村贞信,江户时代浮世绘画师,生卒年不详。

 


歌川豊春「浮絵異国景跡和藤内三官之図」横大判

也是采用透视法的一幅作品。丰春把这幅图的水平线放得更低,呈现出来的画面显得更加稳定。这幅图的主人公,和藤内三官,是以郑成功为原型的。场景描绘了渡唐后的和藤内为了得到继姐夫甘辉将军的支持而访问其居城——狮子城。其人物和城门都是中国风格,其他建筑、帆船等都是西方风格。

歌川丰春(1735~1814),但马人,江户中期浮世绘画师,歌川派创始人。

 


【参考図】作者不詳「ベネチア風景」18世紀 24.0×35.6cm 太田記念美術館蔵

 

 


鈴木春信「猫に蝶」中判

耄耋。——谐音梗扣钱。猫背后的菊花和秋海棠没有轮廓线,这种技法叫做“无线印”,同样的技法见诸《十竹斋画谱》。

铃木春信,江户中期浮世绘画师,套色木版画大师,善美人,画面常含抒情意趣,我很喜欢。

 


 

【参考図】胡正言『十竹斎書画譜 不分卷』「秋海棠」 天啓崇禎年間(1621-44)刊 (後印) 国立国会図書館デジタルコレクションより転載

 


鈴木春信「林間煖酒焼紅葉」

 


鈴木春信「やつし費長房」20.6×27.0㎝ 明和2年(1765)頃

 

费长房,东汉道士。“曾为管理市场的官员。相传一老翁在市场悬壶卖药,休市后跳入壶中,他人未能发现,只有费长房看见,于是费长房奉酒跟肉干拜这位“壶公”(或“壶翁”、“药壶翁”,在《八仙得道传》中被改写为铁拐李)为师,后世每以“悬壶”喻行医。

 

费长房入山修道,辞“壶公”而归,壶公给他一个能去任何地方的竹杖。又给他一符,可以役使鬼神。《神仙传》又载费长房有“缩地术”,能将千里之外土地现于眼前,故可以日行千里,人称地仙。《少室山房集》中云:“五城十二楼,髙悬炼金液,朝来费长房,误入神仙宅。”讲的就是费长房修道济世。

 

费长房骑乘竹杖,竹杖化为龙,须臾回到家中,于是费长房四处驱魔捉鬼,当时汝南郡有一只甲鱼精,化妆成汝南太守来恶作剧,费长房降服甲鱼,逼它现出原形,又拿了一块布写下书信,叫甲鱼精把那块布送给葛陂湖(湖泊名。在今河南新蔡西北。已填平)的龙神“葛陂君”,很有可能是告甲鱼精一状,甲鱼精于是以那块布自经而死。

 

后来东海郡旱灾三年,费长房才说因为东海郡的龙神“东海君”,染指了“葛陂君”之妻,被费长房禁锢三年,所以无法下大雨。当费长房称其释放“东海君”之后,大雨倾盆而至。

 

费长房“后失其符,为众鬼所杀”。相传在平舆县罹难,平舆县民为其修坟、作“费仙翁庙”,代代祭祀不绝。

 

《续齐谐记》记费长房劝其弟子桓景于九月初九逃出家中,登山饮菊花酒,可避免灾祸。桓景依照他的话去做,但晚上回来,却发现鸡犬家畜均亡,遭受了桓家的死劫。而后重阳节登高饮酒,女人携茱萸囊,即源于该故事。”——维基百科。

 

在日本,费长房多被描绘成乘鹤仙人,这是日本独有的解释,对中国传说拿来主义的误会。

 

本图是明和2年的绘历——江户时期人们喜欢互赠绘历,这种风俗刺激了绘画的繁荣和精进。画中的道士被描绘成女子,这是浮世绘画师们喜欢恶搞的一个主题(不是)。见标题,やつし,这是浮世绘中的一个画题,即把中日古典作品中的主题用当世画风来改编。另一个类似的画题叫見立て,把一个主题中的主人公替换成别的风格形式,通过画面的暗示使观者产生联想,推测原来的主题。这两个概念有的时候会被混用,但并不完全一样。やつし中即便人物的身形和设定发生变化,但其内芯未变。就那上面这幅图来说,费长房虽然被描绘成一个美丽的日本女子,但我们可以把这个女子当成他的化身,像观世音的三十三个化身一样,无论他以什么面目出现,他还是他;而見立て则不一样,它表现的是相似,因相似而产生的有趣性,却并不然与你联想到的那个主题有完全的对应,看下面这幅:


歌川国貞「玄徳風雪訪孔明 見立」大判3枚続 文政3年(1820)頃

 


鈴木春信「象のからくり」30.9×21.9㎝ 明和2年(1765)頃

 

这幅画极具异域风情——日本没有象。刚好我周日去根津美术馆看到他们庭园里有个象的像,和这个图有点像。见下图。

 


 

 


鳥山石燕『鳥山彦』大本2冊 安永2年(1773)刊

 


劉玄徳

 


北尾重政「浮絵大祭礼唐人行列之図」横大判 安永(1772-81)頃

 

日枝神社山王祭,仿朝鲜通信使行列。当时日本所说“唐人”包括朝鲜人。水平线低,受丰春影响。北尾重政,江户中期浮世绘画师,北尾派创始人。

 


北尾重政「やつし八景 堅田落雁」中判 安永(1772-81)頃

 


北尾政美「中国武人図」間判 安永ー寛政6年(1772-94)

 


葛飾北斎「唐子書画の図」大判 天明末ー寛政前期(1787-93)頃

 


葛飾北斎「新版浮絵 浦島龍宮入之図」横大判 天明(1782-89)頃

 


喜多川歌麿『狂月望』1帖 寛政元年(1789)刊

 


北尾政美 『石千屋繁盛』3巻1冊 天明2年(1782)刊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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