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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地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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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叙事常是旧陷阱,周而复始,极少例外。

离开大理后,我休整了三天才恢复节律。那些奇妙的想法在脑子里不断撞击,此为精神复健,肉体复健则更迫在眉睫,毕竟过去一周每天都只能睡四个小时——而且还不困。

第三次来大理,没爬苍山,也没赏洱海月,不再像个游客,但远不是个在地人。跟着去了几家私房菜,菜式不多,道道鲜美,最重要的是清净自在。最后一日,我也成了带人的老客,故作镇定地走进坐下,自己去拿菜单。老板劝我不要点粉蒸肉,「这个太油」,似是对游客的敲打和切割。

订的房间叫「苍山景」,连着一个星期,晨光打在山坡上透过窗帘的缝照醒躺在复式上层的我,而此时睡前插上电的 iPad 可能才刚刚充满。郭老师和我说,「每天两三点睡,白天还不困,怀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我告诉他,那我的问题可能更大。如果早知道每天在房间的时间还不到 8 小时,或许可以在订房这件事情上省点钱。尤其当你仔细查看房间细节,那些歪斜的插座、冷热标反的笼头映入眼帘的时候,总不自觉地和同等价位的国际品牌连锁相比。边缘之地,总有边民的生存之法,躲避规训和章法,本就是生存法则中的重要准则。倘若一切井井有条,反倒不合常理了。对规矩的消极阐释也有附加好处,譬如酒店的早餐总会比标记的时间晚一小时收餐,这似乎是顶层设计和市场选择的妥协结果,这在标准化的服务体系里绝无可能,打工人会提前十五分钟便提醒你要收餐了,然后准点搬走所有东西。另一件事也与这种反规训有些联系,本该回来的那个下午我在酒店的花园凉亭中接受采访,在摄像机关掉的瞬间,酒店的服务人员在胸口捧着几瓶矿泉水马上递了上来,热情难掩羞涩。矿泉水并非房间内的本地品牌,而是更加流行的牌子。若在上海,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会走过来深鞠一躬,询问是否商拍以及有无登记报批,得到确认后托着精致的托盘,送来几杯有酒店 Logo 的冰水。人确实贪心,既渴望朴素和难以捉摸的热情,又不肯放弃秩序带来的稳定和便利。

我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作用下,每天在确定性和不确定性里反复切换。很难想象在这里见到这么多朋友,待见清单清零,也很难想象每天都能在路上偶遇认识的人,最夸张的是连续五天在不同地方遇到同一个熟人,如果这不是小概率事件,那这里的熟人样本到底有多大?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某个共同的叙事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每个人因何而来,这既复杂也容易事后粉饰。叙事中的那个母题过于宏大,不妨抽身开来,更加关注自身体验,关注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新叙事常是旧陷阱,周而复始,极少例外。此次建立实体飞地的「共同记忆」反倒是对在数字空间构建场景的有力回应,但并非宣告数字化的失败,而是帮助摆脱非黑即白的思考,或是把技术置于人性对立面的偏见。

我尝试给出的建议是:1.和好的内容提供者建立连接(远离聚合平台);2.对技术祛魅,花点时间学习计算机/密码学的原理。

飞机降落后,约车平台仍然无法达成跨城订单,司机又有额外事情无法点对点交易,我便让他把我丢在两省交界处,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在公交车站等车时,忽然发现对面就是二十年前的农训基地——这里有两周难称愉快的「共同记忆」,而当时觉得森严的围墙,如今看来不过是矮小的屏障,外面的世界仅仅不到五米的距离。

原文发布于微信公众号『因雨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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