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nstein’s Dreams 爱因斯坦的梦 之 27 June 1905
1905年6月27日
每个星期二,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会从伯尔尼东的采石场把石头送给霍尔勒大街(Holderstrasse)石匠。他有个老婆,两个孩子长大离开家了,还有一个得了结核病的兄弟住在柏林。不管什么季节他都穿着灰色的羊毛外套,在采石场工作到天黑,和老婆吃过晚饭然后上床,礼拜天打理花园。礼拜二的早上,他往卡车上装满石头进城。
进城时,他会在市场大街停下买面粉和糖。在圣文森特教堂后排长椅里安静地坐半个钟头。在邮局停下寄信去柏林。与大街上的人们擦肩而过时,他看着地面。有些人认识他,试图看着他的眼睛打招呼,他嘟嘟囔囔着走开。及时在霍尔德大街交付石头时,他也不接触石匠的眼神,而是看着侧面,在石匠友好地攀谈时,朝着墙壁回话。石头过秤的时候他躲立角落。
四十年前在学校里,三月的一个下午,他在课堂上尿裤子了。他憋不住。之后,他试图留在座位上,但其他男孩看见了水渍,强迫他绕着房间转圈转圈转圈。他们指着裤子上的湿斑起哄。那天,阳光好似奶溪,白花花淌入窗口,散了满地。两大夹克挂在门边的衣钩上。满黑板的粉笔字,欧洲各个首都的名字。桌子有可以转动的台面和抽屉。右上刻着他的名字约翰。靠近整齐管道的空气颇为潮湿。一只有着红色指针的钟标示2:15。男孩子们在他身后大笑,大笑着满屋撵湿着裤子的他。他们笑话他,叫他“膀胱宝宝,膀胱宝宝,膀胱宝宝。”
这一刻贯彻终身。清晨醒来的时候后,他变成了那个尿裤的男孩。在街上遇见人的时候,他知道他们盯着他裤子的湿斑在看。他瞟向裤子又看开去。他孩子来探望的时候,他呆在房间里,隔着门和他们说话。他是那个憋不住尿的孩子。
但过去是什么?会不会,确凿的过去只是幻象?过去会不会是一只万花筒,被突然一道清风、一阵笑声、一个念头触动而图案变更?如果变化无所不在,我们如何知道?
再一个过去可变的世界,某个早上,采石人醒来,不再是那个尿裤的小男孩。三月的那个下午过去了很久很久,不过是一个下午。那个下午,他坐在教室里,被老师点名背诵,放学了和其他男孩一起去溜冰。现在,他有一个采石场。他有九套西装。他给老婆买精美的厨具,和她在礼拜天下午花很长时间散步。他去拜访务局大街和阿勒街的朋友,微笑着与之握手。他赞助赌场的音乐会。
一个早上,他醒来并且…
太阳升到城市上空,上万人打着呵欠,吃着吐司、喝着咖啡。上万人充斥着杂货大街的拱廊,或者去回忆大街工作,或是带他们的孩子去公园。每个人都带着记忆:一个不能爱孩子的父亲,一个总是赢的哥哥,一个情人的蜜吻,一次学校考试作弊,一场新雪传播的宁寂,发表一首诗。在一个过去可变的世界,这些记忆就像风中的稻谷、消逝的梦、云的形变。事情,一旦发生,就失去了真实性,随一个眼神、一场暴雨、一夜之间,改变。随着时间,过去从未发生。但有谁知道?谁知道过去并不像这一瞬间般确凿,当太阳飘过伯尔尼的阿尔卑斯,商店老板们一边升起遮阳篷一边歌唱,采石人开始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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