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的樣子

臨近畢業季一打開手機微信，平常都不曾聯絡的朋友們不約而同地發了許多朋友圈，傷春悲秋的千字文配著五花八門的錄取通知書。原以為大家都和我一樣每日混水摸魚不思進取，結果都是像網上說的那樣「偷偷努力，然後驚艷所有人」。說不上被驚艷，倒是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心裡也暗自擰著一股勁兒，偏不給你們這群虛榮做作之人點讚。臨睡前又為自己的幼稚行徑覺得好笑，不想使自己成為缺德的人，趕在進入夢鄉意識恍惚前祝福他/她們前程似錦。

作為一個算是能寫但不喜歡寫學術論文的人，實在無法理解擠破了頭要讀碩讀博的人們。有這樣多的學術期刊，這樣多的學者和學術資源，卻只是不斷將前人預見之事結合新的文本，當作己之發明。於是有次耐不住好奇問了一個攻讀遊戲研究的博士生：「我們需要這麼多人研究學術嗎？」

「當然不用。」坐在電腦椅上的他答。

「那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想進入學術圈呢？」

他沈思片刻，用四川方言說「要恰飯的嘛！」我們相視一笑。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我理解他的選擇，與其說他是選擇了研究，不如說他是選擇留下來。即便這條路眼見著也要一級一級通向無光的所在，可除此以外也沒有更好的去路。

他靜靜地看著不大的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細長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爬上他的臉。這是他的習慣，一旦思考事情就用指腹摸索臉上的坑窪，時不時用摳過腳的手指甲摳那些突起的皮脂顆粒。在皮脂腺分泌最旺盛處——下巴、唇周、鼻頭、鼻翼、鼻梁、然後上到眉間、額頭，最後是太陽穴與髮際線附近，最後又回到下巴，以此為一個循環。總有許多摳不下來的就在日後變成了大小不一的痘包，如此一來，面部的坑窪就更多了。可見，思考足以令人毀容，一想到這我就下意識地照了照鏡子，幸好我還是一副無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