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3.3|拒絕被捕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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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裡,狐狸那時已是獵人。

(一)

A與卷尾第一次見面,是在島國整飭利落的食肆裡。

並不是非常特殊的情景,而且在中午匆匆的用餐前後。卷尾當然不記得了。

他和伴侶景秀一起過去,兩人是A的朋友的朋友,席上一陣寒暄。那時大家未脫學生氣。

七年過去了,為什麼印象還在,而且稍顯針對。

像經過一片樹林,葉間紋風不動。偶然刷的一聲。

要看很久才可以知道動靜真身,可能是松鼠,或是猴子。

最糟糕的是,原來是一隻黑影竄了出來。

黑影潛伏在腳下,說A記錯了。其實更早之前他們就在K城見過。

只不過因為七年前的中午場景吹了一陣風,穿過身上欠缺的洞口,呼呼作響至今。

「妳應該早就察覺了吧,妳一直都是一個人。」


(二)

原以為是萍水相逢。沒想到後來大家在K城工作生活,很多共事的機會。

一小群二十多歲的青年,在偌大的麥田裡走跳,以為沒有什麼不能談,不能說。

一直以來,A害怕自己變成霍爾頓,以個人好惡偏執,動輒與世界為敵。

也害怕變成霍爾頓討厭的人,坐在雲端勸人和解。

何不嘗試理解陌生,談談平常慣於略過的情理價值?比如愛慾之死。

比如簡化成性的愛情。比如變成消費流程的關係。

五六年過去,無數夜談與衝撞,幾乎要相信在場的人彼此足夠認識,可以互相看顧。

A過於天真,傲慢地認為自己嘗試理解,還可以適時抓著懸崖邊的友人。

心要去哪裡,自以為可以控制?可以應付處理那麼多人的碎片?

幾次接住卷尾,或被他留在危險的邊界,開始問為什麼要在這裡。

「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們才剛了解彼此。」

卷尾在志業燃燒自己,告別無夢的島國,言語間總透露與景秀從一而終。

最後一次,不打算再關心他的位置。只因他欺瞞,意圖使人掉入他的飢餓。

自戀的人,他不斷尋找無數的自己,也企圖將靠近的人變成他自己。

他明知道A的懸崖在哪裡。

而她想要看見的友人,根本是沒有臉的黑影。


(三)

離疫情巨變還有一兩年的時間。卷尾剛在K城落腳,開始工作。

城市人隱蔽的週末早晨,空曠的公共泳池。A應邀來到新場地,活動活動身體。

三米深的泳池對她來說有些不安。

從一頭游到另一頭時,幾趟下來實在疲累,有時要靠在泳池邊上小息。

卷尾游到身邊,拽起她的手臂,想要往水中央去,引起一陣驚慌。

只是一時半刻的玩鬧,沒什麼大事,A很快回到自己的泳道。

當天的陽光與水波明晃晃,黑影同時潛伏在某處。

它告誡:一個人的記憶不可靠,總有記錯、遺忘、修飾。

為什麼A要記得這個暴曬的上午?

原來那時早就預示,卷尾試探操縱的端倪。

他眼神閃縮虛晃,問A要不要去他的住處洗梳換衣。

這些要在掉入懸崖的一刻,才想起來。


(四)

再尋常的日子,時間都會揭示更真實的一面。

人與人之間關係勾連,沒有信任是不會成立的。

允許被看見,可能會危及自我,始終相信愛需要承擔與勇氣。

不免遭遇逢魔時刻,A並不後悔。從此以後,她在麥田上有抓到鬼的預感了。

「他者身上的異質性是無法把握的。」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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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款貓是地上的雲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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