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倒似乎死有万钧
真的对家里的事好疲惫。
姐姐和妈妈之间不沟通,互相有脾气,又互相觉得彼此无法沟通,于是有什么事情又在中间委托我协调,变成了她们俩之间的传话筒。一个四十岁的人,一个六十多的人,四十年的母女关系,互相仍然无法有效沟通。
我好疲惫。
由内而外的疲惫感让我只想蜷缩起来。
一遍一遍听小毛唱,“亲爱的小傻瓜,风儿凉了你也累了吧”。妈妈,我累了,我疲惫于整日协调和忧心这些家里的事,我想看到一些好的亲密关系,想做小孩,可不可以有谁成全我一下,这个家可不可以有一天让我不必操心,也似乎因为从没见过真实的家庭美满的幻觉,我不必处在极端的对比之中面对当下,现实从来都是一致的,现实从来都是一团乱麻。
姐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疲惫地叹气说,“你和妈聊聊吧”。我蹲在嘈杂的地铁站里,面前是一列列飞驰而过的地铁,人们上上下下,我在地上蹲成一团,耳机音量开最大声音,扯着嗓子和她说“好”。
姐姐从来都是这样,和妈妈之间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偶尔她也不解命运悲惨的降临,当她偶尔不解于自己苦兮兮的命运时,她也偶尔来找找我。除此之外,我们再少有别的交集了。都是这样强烈的目的性,也还好吧,这或许是姐姐想要的“边界”。
她来找我是因为妈妈又要回家了,爸要把某个房子以极低的价钱卖掉来换肝,要她回去签字。姐姐不解她为什么要回去,她说妈妈也不问她,于是她也不吱声,但是她又担心, 于是来找我。
担心,担心为什么你们不聊聊,是因为沟通就会谈崩吗,所以就不肯再聊吗,只留下我似乎能掌握那种make things easier 的气氛,所以把沟通都推给我。回来的路上,我安慰自己,things conpensate with each other, 姐姐给我financial support,我就也mentally地让事情好过一些,这是一种compensation。或许,不然该怎么解释。
和妈妈聊的过程中,我又哭,本来不想哭的,只是担心到流泪。
担心妈妈回去的安危,眼前浮现出一把扎进身体的刀,抽出来沾着血,不知道谁倒在地上。妈妈一副无需担心的自信,我明白她想宽慰我,所以故作无事发生,可是她越这样,我越由她的镇定生出对于意料之外的事故发生的担忧。我希望她做好千全万全的准备。这周六我就要回上海了,多可怕我一点都不想回家,一点都不想回去面对这些复杂到离奇的关系和群体结构,可是又怕我回去后她回不来了,她明天的飞机启程回吉林,按计划大后天回来。
她坚持要回去,她想一切有个了断,她答应我这次回家是最后一次,这之后再也不回去了。我没有多少相信,只是无所适从,这真的很让人疲惫。我不相信她的承诺,也不知道我和她确认这个承诺有几毛钱的用处,全然没用。她要回去就回去吧,快七十岁的人了,没谁拦得住她。
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想姐姐也不知道。妈妈以为自己知道,但我觉得她也不知道。
杀妻,从来都不稀奇。穷途末路的人,如何做不出来呢。最近看阎连科的《中国故事》,一家三口人结成的死的迷宫,我看着只觉得是纪实片,我想杀死爸爸,爸爸想杀死妈妈,妈妈想杀死谁呢,妈妈想没想过杀死我。
生死有命,我没办法的。
也没什么好痛苦啦宝贝,这世上的人对于他人的苦难都不好奇,个人有个人的难关要过,这是你的事情,也别因为别人对这一切的漠视而难过,你该接受的,人世间从来如此。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难过都正常,可以难过的。我只是觉得好虚弱啊,浑身冰凉,不冷但是只想在寒颤里发抖,回来的路上路过夜晚的未圆湖,突然嘴巴不受控制地念叨着要是可以溺死在水里就好了,平静的湖水有那么巨大的吸引力,和洗个冷水澡一样吗,只要洗个冷水澡,我就可以永远失去意识,或者去一个崭新的世界了。如果某个世界里我没有那么多拖拽着向前的未来,我没有拉扯着自己走到如今的位置,我会不会能更加心灰意冷地死掉,这何尝不是一种更幸运的人生解脱。如今生活前面盼头叠着盼头,承诺粘着承诺,倒似乎死的重量也有万钧千钧了。
I feel so sick. 只是希望今晚不要做相关的梦,让我在梦里去个别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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