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看安徽人的朋友圈 |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
安徽地理区位分为皖南、皖北、皖中,有两个泄洪区:皖南,长江泄洪区;皖北,淮河泄洪区。
其实安徽很多大坝并不是被大水冲毁的,而是为了泄洪爆破的。
皖北有个稍稍知名的王家坝,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在每次洪水来临时都被提及。(自1953年建闸以来,王家坝共开闸蓄洪15次,蓄洪区内1.18万亩耕地反复化为一片汪洋。)
王家坝精神固然可贵,可谁又愿意成为王家坝呢。
1991年,长江在安庆段炸坝泄洪,宿松、太湖、望江等几个县被淹,1998年大水还要在安庆泄洪,安徽卢书记坚决抗命不从,最后在上游湖北段泄洪,没两月卢书记职务就被撤了。
明清时徽州流传一句民谣:“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如今常被漂泊在外的安徽人用作自嘲。
长江之汛,泄于安庆
长江安徽段又称之为“皖江”,皖江起自宿松县同马大堤,沿江而下至终点马鞍山市驷马山乌江枢纽处,全长416公里,因此素有八百里皖江之称。
鄱阳湖入长江处湖口正处于安徽与江西交界处,此即为长江中游与下游分界线。长江下游支流很少,作为长江进入下游之前的最后一个蓄水池,经鄱阳湖调蓄注入长江的水量占长江总水量的15.5%
鄱阳湖水系一汇入长江立马进入安徽境内,无疑使得皖江承接了中游大量来水,这对于安徽防汛形势,无疑是雪上加霜。
7月12日,长江下游左岸安徽安庆宿松县同马大堤破堤后,堤外的多个社区被淹没。
住在同马大堤附近的一位朋友表示,村民接到撤离通知很突然,“一声令下人都要撤出来,工作人员挨家挨户抬一些行动不便的人紧急撤离”。
这两天一则视频在安徽人的朋友圈流传,视频中的女人,叫胡春霞,她所在的安徽安庆保婴村必须泄洪。
等到她作为灾民代表回“家”时,坐在冲锋舟上看到的是自家的田地全部被淹,轧花机器和厂房被洪水冲得只剩一面围墙。
可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她抹着眼泪依然说了一句:“我们都支持村里泄洪,没办法,舍小家顾大家。”
淮河之害,皖北全揽
淮河流域共有21个蓄滞洪区,其中安徽独占13个。
淮河流域安徽境内蓄洪区名单:
1.濛洼(安徽阜阳阜南县);2.城西湖(安徽六安霍邱县);3.城东湖(安徽六安霍邱县);4.瓦埠湖(安徽淮南寿县);5.老汪湖(安徽宿州);6.南润段(安徽阜阳颍上县);7.邱家湖(安徽阜阳颍上县);8.姜唐湖(安徽阜阳颍上县);9.寿西湖(安徽淮南寿县);10.董峰湖(安徽淮南寿县);11.汤渔湖(安徽淮南潘集);12.荆山湖(安徽蚌埠怀远);13.花园湖(安徽蚌埠)
随着王家坝闸泄洪,蓄洪区内的水位不断上涨,玉米地被洪水淹到只剩杆子顶部,养殖户在池塘养殖的鱼虾基本都被洪水冲走。
澎湃新闻21日报导,马守望是阜南县王家坝镇李郢村第七生产队的队长。马守望说:洪水来之前,蓄洪区还在抗旱。泄洪前他们种了旱稻,当时缺水,现在又要抗洪。他从小生活在这里,先后经历过6次泄洪,相比于2007年的开闸泄洪,这次来水更多,水势更为迅猛。
7月19日晚10点多,庄台村民刘琴听到庄台中心的大喇叭喊着让赶紧抢收作物、鱼虾,便赶紧拿起工具去家里的毛豆地抢收,抢到凌晨一点多,一亩地只收回一分地不到,其它毛豆和种植的4亩旱稻都泡在了水里。
郑台孜村民以普通农作物、大棚蔬菜种植、稻虾共养、芡鱼共养为主要收入来源,目前除了少部分作物抢收外,其它都已经被洪水淹没。
王家坝上次泄洪是在2007年,央视当时派了海霞来采访居住在安置点的灾民,她采访的时候说:你们现在这里的气氛就跟过年似的。
这句话在当时的天涯社区引发大规模的批评,虽然她的本意可能是觉得安置点工作做得好,但是这种心态在这次舆情报道中仍然体现出来。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们的媒体,尤其是官方主流媒体,喜欢把包括灾难在内的严肃事件用一种轻松、诙谐、甚至“萌萌哒”的方式呈现出来。
在主流媒体对这场洪灾的深度、广度以及无数个体命运的关注如此匮乏之际,这种萌化的报导方式尤其刺眼。
安徽为什么默认是泄洪区
长江、淮河下游即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长三角地区,区域内分布着一座直辖市、一座副省级城市还有苏州、无锡等众多城市,重要性毋庸置疑。
安徽经济发展水平相较于下游,明显落后,而因大运河的存在使安徽泄洪古已有之。
乾隆七年淮北地区洪水肆虐,安徽泗州乡民前去高邮湖挖堤,乾隆帝怒斥“湖西刁民但顾自己禾苗,不顾下流田庐之淹浸”,就明显偏向江苏民众。
如果大坝开闸泄洪,势必会影响到运河航运。乾隆搬出了“昭关坝永闭不开”系“历来定例”的说辞,说明淹没上游是历朝共识。
自明代中后期以来,江南已是朝廷财赋重地,来自长江中下游的盐税与田赋,通过大坝以东的京杭运河,陆续运往京师。
明清之际,一方面尽量不让黄河决口,另一方面在洪泽湖修建了著名的高家堰,称作“蓄清敌黄”。为了防止洪水威胁运河,只得皖北行洪。
每到汛期之际,乾隆均派重兵把守高家堰,防止安徽民众毁堤,而后来的六次南巡,视察高家堰是保留项目。
在朱元璋以淮右布衣登极之时,凤阳因有明室祖莹,为了防止水淹祖陵,影响了王朝龙脉,终明一代淮河水患对皖北影响较之满清,显得较为轻忽。明清鼎革之后,就无此顾虑了。
若从皇帝的角度考虑,保住帝国财政输送管道显然比免除水患更重要。
既然大灾不可避免,稳住东边大水不影响运河运道,就是重中之重,在“财赋”与“民命”之间,标志性的洪泽湖堤坝高家堰构建了一个非此即彼的选项。
朝廷选择了“财赋”,把“民命”交给了民众。于是,每逢汛期,上下游民众的紧张与冲突,循环往复。
在当前我国的国土政策中规划了“国定泄洪区”,这些土地必须留作防洪预置。
照理来说,这都是为了极端灾害所作的缓冲应变,但对境内水系复杂、境内又有大范围蓄洪区的安徽省来说,此一防洪预置却也成为发展不均的民怨因素之一。
事实上,安徽所遭遇的地方矛盾也绝非单一个案。因为在黄淮长江与各地的蓄洪区内,长年来都存在着规划难题。
这除了颇多钻漏洞的开发弊案外,蓄洪区内的发展与贫穷问题,结合为了平均城乡发展的户籍政策与人口管制政策,进而更加剧了防洪前线的相对剥夺感,以及鸡生蛋蛋生鸡的不满循环。
地区和人一样,都要变得有价值才不会被牺牲,才有选择权。
祝福安徽!
感谢奋战在抗洪一线的所有人,希望安徽早日取得抗洪战役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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