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胡子
在胡桃木色的酒吧,她和一个女人在高脚圆桌前坐着。已经聊过一轮了,家乡、职业,这些信息。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呢?她已经预感到一种终结,并不是和这个女人之间的,而是和自己之间。于是她开始讲起一个故事,“粉胡子”。
粉胡子是一个暴戾的人,人们听过许多关于这个人的残忍新闻,他独自住在一栋阴郁房子里,里面有许许多多房间,传说最深处那间上锁的门内,摆放着女人做的标本,还有一把染血的斧头。粉胡子是我秘密的朋友,我们常在荒弃的公园聊天。我很喜欢他幽默的语言,以及这一段不需要顾及其他人感受的关系,有次粉胡子说自己要外出旅行一个月,请我帮忙照料房间内的植物。我第一次走进他的住宅,里面大多数房门都是敞开着的,轻松就可以看见里面的布置,清洁,寂寥。走道最里面的木门如传说中一样,是合上的,透出幽深恐怖的氛围。离开前,粉胡子什么也没交代。我在为所有植物都浇过水之后,犹豫着打开了那扇门。里面是什么呢?啊,一颗心。整个房间都是盈盈的粉色毛绒,在正中间的小圆桌子上,有一颗微微颤动在跳跃着的紧张的心
女人很认真地听完了,中间一口酒都没有喝,眨着眼问她,为什么说这个故事?
她说,就是常常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一个恐怖的故事到最后以可爱收场。
女人笑起来说,为什么非得如此呢,为什么一定要有转折呢。
她说是啊,为什么呢。然后两人就进入了沉默,再往下说就说得太多了。
她从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觉得认识新朋友不过是把人生已经说过的谎言重说一遍,到了三十岁,又进入了同样的心绪里。怎么感觉被困住了?怎么回到了那个自己独自居住的、空有许多房间的屋子里。独自观看自己的内心,她总觉得透明无比,清晰无比,但怎么和人在一起时就总多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毛玻璃呢?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
女人没有再好奇,但露出了宽容的笑,她说,不过你还是会写下来的对吧?这个古怪的故事。你现在已经可以分清故事和现实了对吧。
她笑一笑,认真看着对方,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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