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做一隻鷹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走出宿舍房門之後，看見外頭陰沉的天色，又折回房間內帶上摺疊傘。

大學生的成長，彷彿都是一瞬間的。

上完最後一堂課，天色已然漸漸轉黑，本來是打算回宿舍小憩片刻再外出覓食，卻又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在校門口附近兜兜轉轉幾圈，實在不知道要吃什麼，索性從超商裡隨意拿了一個飯糰以及紅茶充飢。

飲料提袋被粗心的主人遺忘在宿舍，於是只好犧牲一隻手承受過分冰涼的杯壁，冰塊在紅褐色的液體裡浮沉，隨著步伐的韻律互相碰撞出輕響，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幻想中大學生的樣子——揹著帆布或丹寧材質的提袋，頭髮簡單的用鯊魚夾盤起，一件T恤，一條牛仔褲，和一雙耐磨的球鞋。

從小我就有一種對食物的選擇困難，決定午晚餐時總是以一句「都可以」輕輕揭過。並不是因為真的難以抉擇，而是因為無論如何，父母最後都會打點好一切，所以能夠十分不負責任的享用餐食，就像一隻嗷嗷待哺的雛鷹，只需要宣飢餓於銘黃色的大嘴，就能夠換來成鷹們千里迢迢獵來的大餐。

大學的宿舍生活相對自由許多，卻必須學習自己一個人決定一切。或許是在清晨被自己設定的鬧鐘叫醒，或許是在空堂時獨自外出看一部電影，又或許是在購物時重複比價之下因為能花更少的錢而驕傲，我所能感受到自身最大的變化，便是自己原來能夠光憑幾秒鐘的思考快速決定午晚餐落腳何處，宛若一隻雛鷹在一夜之間拋開了稚嫩的啁啾，學會自己伸出利爪掠過獵物豐美的草原。

鵬程萬里，鵬程萬里。高中畢業時經典的祝詞只剩下殘響，我們完美的羽化成一隻隻大鵬扶搖青天，同時承受著所有柴米油鹽帶來的引力，學習在沒有任何退路的情況下生存。我也是在那一刻意識到，自己再也做不回過去因為難以決定午餐而耍賴的小女孩了。

回到宿舍，三兩口解決手中的飯糰，正當我端著臉盆洗漱時，晦暗了一整個下午的天空終於滴滴答答的落下淚來，帶著一點點秋天特有的涼意。我不經意地抬頭，竟然能看見在走廊燈下閃閃發光的雨絲，好像又懂得一點千里共嬋娟的溫馨與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