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日記〉50

12 月 26 日

一年又一年，從這個我到那個我，從那個我到這個我，緩慢蛻變著，蛻變的過程總免不了痛苦與震盪。

2023.01.26

夏天回來一起過年又走了，空氣再次失溫。準備好晚餐後，走到家門外的空地上伸懶腰，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空氣清爽好聞，彎彎細細的新月掛在天空，伴著一顆很亮的星。年過了。每到初三初四，阿嬤就會這麼說「這個年過了」，伴隨著一點黯然。今年圍爐飯桌上冷清許多。

不知道是過去一年的我做了什麼樣的省思與改變而造成的，面對新年，今年我又有了些不同，待在廚房的時間多了，內心的焦慮少了，早起不再痛苦，矛盾拉扯減弱了。數了數從除夕到初四，扣掉兩次外食和一次和朋友聚餐，我總共煮了六餐，而當我煮累了想默默把廚房歸還給媽媽，媽媽卻已習慣地一邊翻冰箱一邊交代我要準備什麼，於是我又將自己從沙發上拔起來，走向廚房。

你看了《舞伎家的料理人》嗎？裡面有好多細節讓我好感動，這部劇真是療癒，能將雜亂的心輕輕的撫平。

最後一集主角季代的奶奶說「人要選擇哪一個方式而活，無論是做飯的一方或是吃飯的一方，無論是啟程的一方或是送行的一方，不代表哪個比較好或是哪個比較不好。」真的是好棒的一段話。季代的處事態度也是如此，一直當料理人也沒關係，甚至連「沒關係」都沒有，她是這麼喜歡、這麼開心地在當料理人，為需要的人做料理，為自己最好的朋友做料理，能有什麼關係呢？

雖然以現代的眼光來看總覺得過於理想化，但事情不就該是如此嗎？好朋友成為舞妓很好，自己成為料理人也很好，都為彼此而高興。一個人上街採買挑選食材、一個人安靜地在廚房與食物對話、等待第一道落在木頭餐桌的陽光，一個人在熱鬧的背後安安靜靜仍心滿意足，最好的朋友也能從熱鬧中退出來到安靜的廚房與她一起分享喜悅。是真的把對方都放在心上才能做得到的。

「那...你就是我的料理人，我也是你的料理人。」我說。
「嗯...對！」Y說。

一年又一年，從這個我到那個我，從那個我到這個我，緩慢蛻變著，蛻變的過程總免不了痛苦與震盪。過去覺得在廚房準備年菜，好忙好累，雖然早就訂好年菜（感恩宅配年菜、讚嘆宅配年菜），葷的素的都有，仍有許多要忙的，甚至開動後也沒能從頭到尾坐在餐桌和大家一起熱熱鬧鬧聊天說笑。但今年這樣不情願不甘心的感覺卻沒有了，飯前盡力準備，開動後要加湯要加粿，也都立即站起來去做，錯過的話題就錯過吧，不管是當做飯的一方還是吃飯的一方都專心地去做。

初四，年過了，冰箱慢慢騰出空間，冰了好幾天的蔬菜慢慢露臉，餐桌上的蔬菜比例慢慢增加。聽見媽媽在客廳跟爸爸說「這次妹妹幫忙很多，我輕鬆不少，要給她佳獎一下」，然後她走到我旁邊跟我說「不管你煮什麼，媽媽都很開心！」心裡一陣暖意。

這次年假特別長，初四晚上回到台中，明明還有幾天假，卻有隔天要上班的錯覺。除夕那天回到家，瞬間就有離台中很遠很遠的感覺，離過年前加緊腳步處理工作的緊張感很遠，離日常那些厭煩的事很遠很遠，回到家真好。而這個感覺又和前幾年不同了，真的好奇妙，前幾年覺得在台中家比較習慣，今年卻覺得回老家比較清爽放鬆，現在想到年過了要回到日常了，內心又開始糾結抗拒了起來，為什麼長大後快樂變得好難好珍貴？人生阿人生，實在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