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历史话剧《护国忠魂》:歷史的火山（三）

第三部分：孤胆豪侠蔡锷、乱世佳人小凤仙和头号酱油唐继尧

蔡锷大名，可谓名动华夏，在场观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蔡锷本名蔡艮寅，曾经参加唐才常自立军起义，失败后改名为蔡锷。锷，乃是刀剑之刃，以此为名，可见其流血救民决心。

其后蔡锷赴日本学习军事，与同期同学蒋方震和张孝淮并称留日士官三杰。此三杰之中，张孝淮声名最不显，又英年早逝。而蔡锷和蒋方震，则都是天妒之英才。

蒋方震，又名蒋百里。1937年，倭人入寇，抗战军兴，蒋百里将军巨著《国防论》出版，首次系统的提出以空间换时间，以持久抗战谋求胜利的战略。《国防论》堪称是中国的《总体战》，有此巨著，将军可与鲁登道夫比肩。而他精于军事又不偏废其他，于历史一类著有《欧洲文艺复兴史》，又与胡适创办新月社，被徐志摩引为至交，将军曾被蒋中正下狱，徐志摩竟带着行李铺盖，欲与将军一同坐牢。

于今人而言，蒋百里将军大约不如他的女儿蒋英女士著名，而蒋英女士又大抵不如她的丈夫著名。她的丈夫，乃是物理巨擘，两弹元勋，钱学森。

而与蔡锷同期赴日求学者，一共四人，其中三人被列为留日士官三杰，这第四人亦非等闲之辈，此人便是国民党元老，许崇智。

这就叫人以群分，大凡英雄人物，往往是以群体而出现于历史舞台的。

那么与这些英雄豪杰同处一片苍穹之下的蔡锷蔡松坡将军，又是何种气质呢？

孤胆豪侠。

盖侠士,古为善武、轻利、搏命者。

浮生于乱世,名噪于道衰。

披轻裘,挟长剑,策烈马,引狂歌。

或扶弱济贫,救人于急难之事;

或除暴安良,解国于困厄之时；

其言必信,其诺必诚,其行必果。

固常以勇武取重于诸侯,以信义显名于天下。

鉴侠者之道,立乃立舍生取义之志,结乃结捐躯忘亲之情。

今日慷慨赴危难,明朝热血酬知己。

垂其丹心侠骨,上惊天地，下泣鬼神!

这些词句用在蔡锷将军身上，可谓实至名归。

袁世凯称帝自立，蔡将军起兵讨袁，解国于困厄之时，是为侠；李经羲对蔡锷有知遇之恩，因此即使两人各为其主，蔡将军也不忍以炮火相逼，救人于急难之事，是为义；虽受高官厚禄，不忘初心，欲为四万万同胞求人格，至死不渝共和，是为忠；以兵单饷匮，装备不足之滇军，毅然北上护国，与北洋精兵鏖战三月，与敌重创，是为勇。

清末民初的衮衮将帅，能如蔡锷将军一般，侠义忠勇者能有几人！

而蔡将军轻装简从，前往北京一事，又与关云长单刀赴会颇有几份相若。

只是，蔡将军即使天妒英才，即使是留日士官三杰，但也只能做个侠士，与袁世凯的帝王枭雄格局，终究还是差了些。

所幸，自大清扑街之后，帝王枭雄般格局的人物，还是少一些为好。

否则，中原代有英雄出，各苦生民数十年，岂不悲哉！

就这部戏而言，有一些不甚引人瞩目的细节，又令人为之会心一笑。蔡将军在昆明车站，那站牌上写着的是昆明到河口。这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滇越铁路，起点自云南昆明，终点在越南河口。彼时出滇赴京，最快捷的办法莫过于乘坐火车抵达河口，再乘船一路北上。如这样的细节处理，最见功力。

蔡将军到了北京，不仅担任公职，还与小凤仙这位乱世佳人机缘邂逅。这段邂逅自然也就成了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桥段。

然而在剧中并没有展开。

这太正常了。

《护国忠魂》讲述的乃是家国天下的故事，篇幅又有限，横插一段儿女情长，未免有些喧宾夺主。

另外，蔡将军一个有家室的人，若与一青楼女子顾盼生情，岂不有损将军伟大光荣正确形象？

然而历史不会去管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儿女情长，更不管什么忠贞不二，只要发生过了，都是历史一类。这是历史与历史剧的一大分野。

蔡锷对小凤仙究竟是否动了真感情，难以评说，将军终究是用兵之人，兵者，诡道也。但是将军赠与小凤仙两联，读来总觉似有丝丝真意。

不信美人终薄命；由来侠女出风尘。

其地之凤毛麟角；其人如仙露名珠。

除此之外，还要鸣些不平的。是为《护国忠魂》中的唐继尧。

唐继尧这个人物，于云南，于西南，都有特殊意义，他的功过是非，这里亦不打算提。此番《护国忠魂》所以不用唐继尧作为主角，大抵也是因为此公面目复杂吧。

于是，我们的唐公蓂庚先生，虽然从开场不多久之后就腰里挂着一个酱油瓶般的指挥刀，时不时出来打个酱油，但是若是细细追究起来，唐公的戏份似乎还不及那位一直在盯着蔡锷、最后在香港被一众礼帽风衣男用火柴枪乱枪打死、身上插满火柴棍的老大哥多……

也对，大观楼前意大利国造的唐公铜像都给拆了，现而今唐公像彻底下落不明，砍他点戏份，又算得了什么。

跟哪儿说理去！

第四部分：就若干技术细节的评述

作为一部历史剧，《护国忠魂》的舞台布景精巧别致，令人感到了制作方十足的诚意。而其服装道具之用心，亦可见一番功夫；

滇军将士的军服设置，在形制还原历史的基础上，在色调上采取了较为夸张的做旧，令人感到历史的真实与厚重；

士兵手中的步枪，乃是汉阳造形制，可谓忠实于史实；

灯光的切换与色调的把握，可谓是恰到好处；

护国军浴血大战一节，烟雾的释放处理极好，那烟雾一直弥漫到了观众席之上，大有一种将观众也至于舞台上激烈的战斗之中的意味；

阵亡的将士们，手中身下都紧伴着自己的武器，表现了战士们至死不休的战斗精神。无论护国战争、护法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还是朝鲜战争，自古滇军以死战，舞台上亦然！

任何一部戏，总会有些遗憾，瑕不掩瑜，仅从道具上说，大体有两点：

决战中松坡将军手里那挺1926年才能定型的ZB-26，略显穿越，而且那ZB-26，似乎是左撇子专用订制版……。如果一定要用轻机枪，强烈推荐丹麦的麦德森轻机枪，那货日俄战争就在用了；

松坡将军腰间的枪套似乎是日本南部式手枪的，也就是俗称的王八盒子的，似乎就略有不妥。可以考虑下用枪牌撸子，也就是勃朗宁1900型手枪的。

结语

历史剧如果抽离了鲜活的历史，就将变得索然无味；而再鲜活的历史，如果没有历史剧的推广，也终究只能活在少数学人的书斋之中。

《护国忠魂》的主创者们，用他们的智慧、专业与奋勉，在客观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尽最大可能的，以如诗如画的艺术表现手法，向我们展现了尽可能贴近于真实的历史，在这里向他们致敬。

但是除此之外，《护国忠魂》还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思考，也应该给我们带来更多思考。让我们放眼世界：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之年。这一年，劳斯发现了癌病毒；这一年，美国飞行员尤金伊利驾驶着一架水上飞机降落在装甲巡洋舰宾夕法尼亚号上，宣告了海军航空兵的诞生；这一年，阿蒙森率领探险队抵达南极极点。

1915年，护国运动开始之年。这一年，英德两国的战列巡洋舰分队在多格尔沙洲爆发了海战；这一年，坦克出现在试验场；这一年，丘吉尔组织了失败的加里波里登陆战役。

1916年，护国运动结束之年。这一年，沙俄发动了加速其崩溃的博罗西洛夫攻势；这一年，火炮时代规模最为宏大，堪称史诗般的日德兰海战在北海拉开大幕；这一年，坦克首次投入战场。

天下大势，由此迥然不同：

这一系列的事件，加深了人们对自身和这个世界的认识；在改变着世界各国政治、经济、科技、军事力量对比的同时，也将还在迷茫和彷徨中彳亍的中国远远甩在了大潮之后。忙于内斗的中国，不仅错失了缩小与世界差距的机会，反而于先进世界渐行渐远。本可以用来培植国力，提升科技的几年乃至十几年，就这样的浪费了。

二十余年后，当装备着坦克、飞机、航母、快船的侵略者，成功的发动登陆战，重新打上神州大地之时，他们惊喜的发现，这片土地上的国家的国力，比之垮掉的大清国提升是那么的有限，这个国家的军队手中的武器，比之此前屡次革命之时进步是那么的缓慢，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依然是那么的朝不保夕。

所以，在感受完《护国忠魂》中跌宕起伏的革命热血和鲜活生动的历史人物之后，我们有必要从中跳脱出来，认真的反思动荡和风潮，究竟会为国民和国家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