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
那值得紀念的晚上
孩子一臉認真的把玩著手上的日曆拼圖,努力拼出今天的月、日、星期。嘗試數遍了仍未能成功,大叫說:「我不喜歡7月27日!」妻子溫柔地回答:「我欣賞你的努力嘗試,也看見你挫敗的心情。你想邀請爸爸幫忙嗎?你爸爸的腦筋可是很厲害的!」於是,孩子走過來瞪大雙眼,期待的眼神讓我感到壓力,我只好硬著頭皮拼拼看……
「整套拼圖共11片,其中5片佔五個格子、5片佔四個格子、1片佔三個格子⋯⋯先把佔5格的放進去,從四個角落開始填⋯⋯放的時候盡量使剩下部分的形狀維持矩形⋯⋯底部完成了⋯⋯中間的⋯⋯好⋯⋯」
我把最後一片拼圖塊交給孩子。「媽媽!我成功拼出來了!現在我喜歡7月27日!」「我也喜歡這個日子。好了,差不多到睡覺時間了,來準備吧⋯⋯」
妻子如常在房間哄孩子入睡,我留在原地把拼圖重新拼湊,同時回憶著:
十一年前的今天,我倆坐在海濱的防波堤上。在夜空星光的映照下,我滿口自卑的言辭,得到你完全的接納,然後藉著一個吻,開展了我人生中不間斷的破圈,如眼前的拼圖般不斷出現新的可能。
對我來說,「破圈」指的是突破某種限制或者過去慣常的做法、思想,開拓新的可能性,自己也因而得到更多、更大的成長。
破圈學習:愛你眼中的瞳人
過去我習慣「乞討式社交」。害怕被人遺棄的我,努力且刻意地展示自己的功能。好讓別人即使有一天不喜歡我,也會因著「我還有利用價值」而讓我留在他們身邊,這樣總比孤單一人要好吧⋯⋯
「我會把我的全部用來愛你」
「但你自己呢?」
「我怎樣也沒關係吧⋯」
「甚麼沒關係?用你的話來說,你是我愛的!你覺得我是那種看到所愛之人受委屈,然後自己獨自開心的人嗎?」
和你在一起後,我才開始學習愛自己、接納自己。每次我們見面聊天時,你都以溫柔和智慧,慢慢治癒我心中的自卑和扭曲的想法。我雖不慎落在那黑色幻想世界中,但你的手總在那裏把我拉起。
「你敢否定自己,就是否定我的眼光、我的付出,還有我的愛。所以,你還要繼續覺得自己不配嗎?」
你的詰問,我言猶在耳。
破圈學習:為你,以時間代天賦
還記得嗎?我倆結婚,紅著眼眶迎接人生新階段的那天。本應是個向到賀親友致謝的時段,我卻獨自走到三角琴前,向你坦白著我的破圈。
在這立誓的一天,單一句「我願意」不足向你表達我的情感。為此,作為一個五音不全,又不懂閱讀樂譜及其上符號的人,最直接能想到的方法便是為你自彈自唱一首與約誓相關的歌曲。
花了逾一年的時間,每個工作天從午休中騰出時間練習。起初是讓好友幫我把音符與和弦翻譯成的數字,我在每一個琴鍵上加上貼紙,想不到自己的身體是如此的不協調。眼睛、左手、右手、腳、口,沒有一個部位願意聽從大腦的指示。
沒有天賦,但我有時間。反覆練習下,我的身體直接背誦了需按琴鍵的位置,眼晴的問題解決了。始終無法控制腳部按時去踩延音踏板,那乾脆就不控制,任憑自己在這緊張的氣氛下抖腳。用後腳跟踩踏板,勉強也可以吧。雙手共十隻手指太難了,最後減少至只用兩只食指,把鋼琴當打字機,以手速來彌補。
預備了這麼多,結果當天我開口的第一句就已經破音了。幸好有來賓們心有靈犀般合唱來救場,我便乖乖彈奏便算了。
破圈學習:夫婦相處之道
婚前作人兒子的時候,我已深明白一個道理:「家務不屬於女人,也不屬於男人,家務是屬於看不下去的人。」做飯時,只需把糖、鹽混淆,或者把炒菜變左油泡菜,一星期內就不用再承擔這項家務。洗碗時也一樣,若不幸失手把碗碟掉地上碎了,或用了鋼絲刷把昂貴鑊子的易潔防焦塗層刮花,很快也會收到罷免。
然而成婚作人丈夫了,面對著深愛的你,就不能再以這種手段來逃避責任。很多被認為是常識的東西,尤其是清潔類的家務,我實在是婚後才第一次接觸。一次朋友聚會,聊到洗馬桶得用刷細心的刮走那些黏在邊上的穢物時,莫名奇妙被取笑說是「畏妻男」。我頓悟了:
我娶的是妻子,不是傭人。
家務是屬於願意為對方付出的人。
婚後生活,除了甜蜜,也有艱難,會為一些小事爭吵。曾有一則笑話:
「在最勇敢的時候,你曾試過跟妻子講甚麼?」
「講道理!」
每次提出理性溝通,在你看來卻是一句怪責的話,反而招來更大的磨擦。後來我讀到有關同理心,還有愛的語言的理論,才恍然大悟良好溝通的關鍵在於愛的傳遞。需要聽見對方言詞背後的情緒和需要,被責怪的外衣所包裹的,可能是擔心與著緊。從那之後,我倆才學會用對方喜歡的方式去表達愛。先處理心情,後處理事情,我們的關係就更和諧了。
破圈學習:每天都是新的挑戰
懷孕期間,你提醒說「孩子最渴求父母的時間就只有開始的那幾年。」我也同意這種說法,就毅然把原先由兩人共同維持的家庭開支往身上扛,好讓你能如願。而我則在工餘時重操數學家教的副業,偶而填寫有償問卷,投稿徵文,又趁孩子入睡的時候學習投資,效法斜槓族的生活。
不但如此,常言道「關係是不能轉移的」,「賺再多的錢,在孩子眼中都不比一刻的陪伴般珍貴」。所以,希望與孩子建立怎樣的關係,自己就當有怎樣的付出。盡心陪伴得與維持家計同步進行。安逸、舒適、輕鬆、享受,在一次又一次的艱難取捨中,漸漸與自己揮手道別。
母親常說,孩子的性格和行為模式很像我。故此,每次看著母親以不合適的方法對待孩子時(包括不尊重、貶低、連哄帶騙的言論等),不禁懷疑自己年幼時也受過同樣的對待,心裏十分難受。然而,此刻身為孩子的父親,我不能像年幼時抑壓自己的感受任其魚肉。如何為孩子挺身而出?如何立場堅定、態度温和地表達不滿?於我都是個艱難的挑戰。
簡單的紀念
孩子睡了,妻子從房間中出來。我與她分享7月27日的五個拼法,感謝她這11年來的陪伴。此時,門鈴響了,原來妻子在哄孩子期間點了甜品外送。就這樣,拍了照片作紀念,兩人安靜的吃著甜品,彼此分享日間所遇的各種事情。
「十一周年快樂!我愛你!」
「我也愛你!」
[詩] 十一年 (獻給 @Sogni )
海濱星空吐衷情,全被接納結連理。
自此人生破重圈,明白自己是你心。
音韻無賦唯勤練,彈奏樂章表真誠。
手忙口亂音險崩,感動歌聲約誓成。
久避家務終明白,為愛付出敢承擔。
學習勤勉作好夫,共築溫暖心無欺。
誤會怒火常有之,包容聆聽化干戈。
作父面對新難題,為兒甘心捨安逸。
孩睡後閒談感恩,十一載情今慶祝。
珍惜時刻承諾在,因你找到真我心。
作者附註
寫逾二千字,不嘗試一文多投,好像有點浪費。
時間拼圖真的很上癮。我會把每天找到的拼法貼在 https://liker.social/@Soliton 上。
日復一日千萬人,只為五斗折其身。一點支持舒作者,解除腰痛感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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