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triarchy, sexuality & gender identity

10月2日于TIFF Bell Lightbox：总共来了十几个观众，中间走掉了两个。前半段的画面极度挑战我的神经，其中一幕不停地在脑中回放，直至影片结尾，直至回到家躺在床上。这个程度的疼痛画面，之前没有见过，尤其是在大银幕上——大部分电影会用声音和暗示处理的血腥暴力镜头，Ducournau选择用特写。

一边想让自己停止回想那个镜头，一边又不住在网上翻评论：

From my standpoint, Ducournau's Titane is not quite the shocker that Raw was; as far as I'm aware, no one fainted at this morning's screening. (Ben Kenigsberg, Roger Ebert)

看到这里噗嗤笑出声来（Raw是Ducournau上一部电影）。虽然几次遮住半只眼睛，好歹没有想过中途离场。

Alexia弑父，又找到新的父亲，或者是那个ta可以连结的人。这种连结的开始，是Alexia再次试图用那根针谋杀，却被Vincent制住了——这是不是一种父权的征服？力量的征服。但似乎也不全是，Vincent在音乐中曝露自己，邀请Alexia一同起舞，在最放松的时候面临杀机；似乎也不全是，他的男性力量是靠注射勉力支撑的，太害怕失去这种男性特征以至于注射过量晕倒，而那是Alexia第一次喊出“Papa”。

上上周和父亲花了四个小时交流，很艰难。从前以为自己听不进他高谈阔论是自己的抵触心理在作祟，然而这一次四个小时里有三个小时花在请求他停止自说自话。从来没有这么切实地感受“父权”这两个字。不论怎么组织语言，放平心态，试图理解对方，它还是像一堵透不过风的墙，这个比喻可能不恰当：越试图撼动它，它越是感到危险，越是固执地扎进地里。

也是从上上周开始，服用荷尔蒙片，副作用有恶心和疲惫，于是晚上睡了九个小时后白天还是要再午睡两个，看见荤的就反胃，变成半个素食主义者。这一部分好像又和Raw有呼应，只可惜Titane带给我的冲击和药物带给我的脆弱，短期内是看不了Raw了。这两天吃药的时候，闹钟会闪过在自己青肿的屁股上一次又一次注射的Vincent。一向反对服用任何激素的母亲，也会鼓励我早日开始服药。

还是有能脱离这种副作用的片段的，在电影院里黑暗的两个小时，在美术馆里戴着口罩的三个小时，飘在空中，身体的不适就消失了。早上培训的时候（临终关怀志愿者），了解癌症晚期病人的感受。最近的感受居然可以稍稍共情了：不适已经成为生活的背景，除了某些时刻脱离肉身暂时忘记疼痛，濒死时刻便是其中之一。

Alexia与自己的奇怪的孕体搏斗，压抑它掩盖它，直至分娩时刻，她终于喊出，“我的名字叫Alexia”，死亡也在她接受自己孕体的时刻降临。

Alexia在电影里跳了两次舞。第一次性感着装，在卡迪拉克引擎盖上，充满挑逗，令男粉丝心旌摇曳；第二次束胸裹肚，穿着宽大的男装，站上消防车顶，又一次跳起女郎的舞，面对同样充满雄性荷尔蒙的消防员，他们无措，失语于一个“男人”如此坦然地展现自己的女性气质。

我不是艺术家，我永远不会是//我是艺术//当我讲我是艺术的时候我是认真的//是男人们在画布上描绘的//关于女人的艺术//他们是艺术家//他们创造了拙劣的我//所以不要责怪我//你要怪就怪//这些男人的好和坏——//这些男人的孤妄、失落，小的心脏里的过分小心//诸多的轻举妄动（姜思达，爱我）

然而Alexia不光是gender identity的模糊，ta的sexuality更不留情面地跨过了male, female, non-binary, animals，来到了车，恰恰是ta两次起舞的车。当我打开社交软件为了选择自己的gender/sexuality晕头转向时，啊，automobile，还有比这更无视性别的性欲吗？

就像我无法给这些碎片一个cohesive & coherent 的结论，Titane也有这方面的嫌疑。It is thought-provoking and nerve-racking, yet a step away from being coherent to the wider audience. 我的文字确实还没有长出有力的骨架，Titane确有。但它的骨架是视听语言而不是台词语言，于是会给许多观众整部电影流于隐喻的印象。

The metaphors are multifold, and Ducournau smartly keeps things fluid, allowing things to work subliminally and/or visually as opposed to explicitly in the language. (Sheila O'Malley, Roger Ebe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