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

BROO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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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看到姐姐去了茶卡鹽湖,我想到了當時去茶卡鹽湖的一篇隨想,關於照相的意義…

之前去旅遊,去音樂會,去畫展,我總是能看見很多人舉着手機,希望把某些場景或者畫面給記錄保存。我曾經很好奇他們爲什麼這樣做,直到我意識到我已經拿起手機好多年,甚至一段時間戒不了手機。或者某種程度上,我已經被物化了,手機成了主體,我變成了對象。

於是某一天在和很親近的人面對面吃飯時,當這個過程和往常一樣死寂,而我習慣性拿起手機的那一刻,我突然產生一種厭惡感,好像身邊的人和事已經與我產生了一層厚厚的隔膜,也就在那時才意識到了,人們爲什麼總是更願意去定格。

今天早上離開蘭州後一路向西,前往茶卡鹽湖。車上的人大都在隔窗拍照。一路的顛簸讓我昏昏欲睡。中途好像做了一個夢,或不是夢,只是回到了過去的記憶中。記得還是高二的一個下午,坐我前排的女生(小姝)扔了本書到我懷裏,坐在最後排的我緊貼着敞開的陽台的後門,一擡頭,夕陽的餘暉暈過窗外的藍花楹,不偏不倚的灑在我臉上。柔弱的赤紅鑲着點淡金色華彩,那一瞬間我舉起左手遮擋在額前,癡癡地看着窗外,傾聽風和心靈的律動。可那一瞬間我從未有過一絲想把它用刻印的方式去記錄的想法,只是覺得太美好了,那一刻我只願意去感受這種與太陽的交融。而一旦那一瞬被定格,則歡欣與愉悅的感覺便一去不返。也許如今我隔着屏幕能感到那縷陽光依然美麗,但沒有一寸屬於我。

其實在幼年我是很樂意拍照的,翻看小時候的相冊,我會擺很多pose。但上初中之後,我的照片很少了,不知道為何,我開始厭惡鏡頭,害怕拍照。

以至於在成人禮、高中畢業典禮時我都有些畏懼和大家一起拍照。我想努力使表情自然,但表情總會僵硬。而且特別是拍證件照和身份證的時候,工作人員會讓我放鬆些,這樣我反而更緊張了。那種眩暈感淹沒過我,讓我喘不過氣……

但今天我拿起手機去努力定格我認爲的美好時,我突然理解了人們爲什麼總是喜歡去記錄,因爲斯人已逝,斯景不再。我突然想起高中那個傍晚,明知已不在能有像那時的感受,卻長久的嚮往着把那一刻凝固。就像明知斯人已逝,卻還久久停留想去挽留。我還是會有點惋惜沒能留下曾經的那些美好,但也不後悔過放棄去定格或挽留。也許那些攝影的人便是這樣,貪得無厭又知珍惜,想去抓住慢慢欣賞,渾不知最好的時光已然溜走。又或者他們只是想證明什麼,我也曾像向別人證明我曾有個昇華的一瞬間,但轉念一想,一旦拿起手機去定格,便不存在這樣的瞬間,再拿給別人看,人家也就淡淡說句,確實是很美麗的夕陽罷了。真真認真去思考,記錄似乎不是為了一直記住某些東西,只是為了確保自己的能夠更徹底的忘記,只留一個目錄便期待未來能再度拿起。攝影本身就是對現在的否定,多麼諷刺的一件事情!

再度拿起手機,感受到了自己的與世隔絕,逃避成爲現在的我的主旋律。包括此次的一路西行,我不知道在尋找什麼,但覺得缺了什麼。只是覺得在學校有些壓抑,我已經很難去敬畏什麼,去感受某些細碎的,細膩的,細節的周身情緒——捨本逐末,麻痹內心。

我只知道自己在有些麻木卻又有些敏感地毫無目的地前行着……

2023.4.30於茶卡湖


現如今我照樣不喜歡拍自己或被別人拍,但我會隨手記錄下那些可能微不足道的的身邊事物,或是風景,或是小動物。每隔一段時間清理相冊的時候,我可能還會一鍵清除,但也無所謂了,圖片影像在不在那裡,它們都曾美好過了。

昨晚看到《壇經》寫下了一首小詩,和@由米娜 聊了很多。圍繞著“斷欲 去愛”,我們都聊到了一些斯人往事。我覺得一段感情的結束,與定格也蠻像的。不管是輕易結束的,或不可抗力真的無法走到一起,兩人的關係在分開那一刻就定格了,然後各自向前……

我們都像徐志摩《偶然》裡所描繪的那片雲,飄忽不定。不為誰來,也不為誰去。

每一朵雲都有自己的方向,所以:君何須去尋覓追逐?莫逐雲,讓一切隨風。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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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OODER小僧修道不成,投胎轉世做了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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