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不會疾行， 除非是在通往風的宅邸路上

阿多尼斯（Adonis）是敘利亞地區和希臘神話中掌管每年植物死而復生的一位非常俊美的神。美到甚麼程度呢，連愛與美的女神阿芙蘿蒂特都為他傾倒。在阿多尼斯小的時候，阿芙蘿蒂特將他放在一個箱子裡，讓冥界的王后普賽芬尼來照顧。

不料，普賽芬尼也被阿多尼斯的魅力深深打動，她拒絕將阿多尼斯還給阿芙蘿迪蒂。經過多番爭執，在天神宙斯和最年長的繆思神卡利俄佩的調停下最終訂下契約，阿多尼斯每年有四個月和阿芙蘿蒂特待在一起，另外四個月與普賽芬尼一起生活，還剩四個月給自己。於是就有了植物每年的枯榮。

幾千年後，一位在敘利亞出生、酷愛植物的詩人，給自己取了個筆名叫「阿多尼斯」。

在一段訪談裡，阿多尼斯曾經這樣講自己對植物的喜愛：「對我來說，一棵樹有時就像一個女朋友；有時又像一個敞開的家，下雨時可以去躲雨，樹木讓我受到蔭庇。天空是透明的，我們有時整個晚上什麼都不做，就是躺着看星星，仿佛伸手就能向星星致敬」。看阿多尼斯寫植物是一種享受。那種感覺就像前段時間很火的一套 BBC 紀錄片《Green Planet》。他帶著你，從一隻小型哺乳動物或蜥蜴、一隻昆蟲，甚至就是一棵植物的角度，進入這個和我們朝夕相處的異世界，但同時你並不會感到無法代入或不知所云，因為流淌在這植物世界裡的，滿滿是人類的感情。

下面這首「一棵樹」是阿多尼斯關於中國的長詩《桂花》（有一本書那麼長）裡的第一個片段。在這首詩裡，阿多尼斯就像和他的樹女友一起躺在星空下，不時拉起對方的手，或是撫摸對方的頭髮，一邊觸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話，時而浪漫，時而機智，時而憤憤不平，時而思考未來。

你有試過這樣的陪伴對話嗎？

一棵樹-阿多尼斯

樹根：
「無窮」的面前「有窮」的證據。

樹幹：
是的，我認識一些詩人在哀悼天空；
是的，我知道有一片天空無法忍受人類。

樹枝：
樹影在不停地書寫回憶錄，
最後一章的標題——
「太陽是另一個陰影。」

蓓蕾：
我如何向他開闢一條
配得上他最初腳步的路？

花朵：
一朵戀愛之雲，在追尋閃電，
在圍著戀人們的居所飄忽。

樹葉：
樹葉不會疾行，
除非是在通往風的宅邸的路上。

芳香：
這便是世界的主流文化——
感冒擊中了眼睛，
鼻子被芳香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