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四期(1):斷奶
一提到吃飯這件事,我就想到了斷奶。
你記得你吃的第一頓飯嗎?誰也不會記得。每個人一落生,做的第一件事大概都是——哭。所以我們每個人都來自一堆液體,母親的羊水、淚水,我們的,和別人的。也有極少數人生下來並不哭,他們不會,哇,他們好可憐,那種場合下,不哭,還能做什麼?
接著呢?也許是随心所欲的屎尿屁吧。
但什麼都還沒攝入身體,又哪來的穢物?舊俗常把童子尿拿來治病,還不就圖它一個天然无污染?唯我獨尊的隱秘「童子」心結罷了。《本草綱目》曰:「童子尿主治寒熱頭痛,溫氣。 童男者尤良。」溫氣?的確是溫的。主治頭疼?誰頭疼?我怎麼覺得重點只是「童男」?重男輕女的醫學版掩體。
你幾歲學會的吃飯?吃奶不算,我指離開流質「灌飼」的第一頓「正餐」。誰會記得呢?有奶吃誰還顧得上其他?
我四歲半還沒斷奶。民間老辦法是往母親奶頭上抹大蒜汁,但這個偏方使我一生熱愛吃大蒜,一碗餃子就一整坨生大蒜頭。可見民間偏方的偏頗。
爸媽怎麼設計都沒用,我就是只認一種食物——母乳。也許我以為人間只有這一種食物,認准了母乳的百般益處,有一種愛叫不放手,特別的愛給特別的我。
然而世上本沒有斷奶的辦法,斷的人多了,自然就有了別的辦法——我剛滿四歲半還沒幾天,弟弟突然出生(他們居然一直騙我),我的母乳生涯當天戛然而止,當即結束,cold turkey(突然戒斷)。
就這樣,奶沒了,開始吃飯了,根本不用學,本能。什麼?米飯太硬?別吃。不喜歡吃青菜?餓著。自從有了弟弟,「我的世界開始下雪,冷得讓我無法多愛一天」......
後來中年時戒煙也延續了斷奶的風格——抽了近30年煙,嘗試過上千次戒煙和所有戒煙方法,不成功。忽然有一天父親查出肺癌晚期住了院,當天我就把煙戒了,cold turkey。
說什麼癮太重,心太軟,煙難戒,錢難掙,屎難吃,路太遠,都是沒到時候。時辰到了,cold turkey解決人間一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