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梔子與小蔦〉
漫漫長廊中，一個纖細人影朝這翩翩走來。
是梔子姐，捧著一大袋食材，準備在她經營的餐廳內嘗試新菜色。
「呼！終於。早知道當初應該讓爺爺把這地方改小點，拿個食物都走這麼久。」這間餐廳是由防空洞改建而成，據說是梔子姐的爺爺獨自搭建而成，現在被改造成一間餐酒館，梔子姐畢業後就開始接手了。
「小蔦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不用教課嗎？」
「學生剛好把課調開了，想說可以過來看看妳，看有什麼需要幫忙啊。」我漫不經心地回應道。
我是藝術系大學生蔦衣，距離畢業只剩一年了，平常會在校園附近的畫室教孩子畫畫與勞作，算不無小補吧，也是在為畢業後的留學做存錢打算。梔子姐是大我兩歲同校的學姐，我們是玩社團認識的，她對我而言如亦姐亦友般地存在，大概從認識她第一天起，我就決定要一輩子像迷妹一樣追隨這個生動又明媚的人。
梔子姐的外表就如她不尋常的名字一樣美麗又特殊，白皙的臉龐與淺棕色長髮，她有一雙清澈彷彿能洞悉人心的雙眼，給人既清純又神祕的感覺。她曾告訴我，取名梔子是因為她出生在初夏，跟老家庭院那棵梔子樹一樣，在冬季醞釀蓓蕾，直到夏天才綻放，當年母親生產完回到家後，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梔子花綻放繁盛，家中滿是濃郁的梔子花香，像在迎接新生兒到來，於是便決定將懷中襁褓取名為梔子。
「這麼有心意啊，那好，待會來幫我試味道吧！正好現在是南瓜盛產季，今天目標是開發出一道讓不愛南瓜的人都喜歡吃的菜色。」她饒有趣味地說道。
「這暗示太明顯了吧，如果能讓我都喜歡，那就對妳心服口服。」
梔子姐一邊在吧檯後處理食材，一邊哼著小曲，不時打量著坐在吧檯前放空的我。
「說真的，妳是有心事才會來我這吧，說吧，我洗耳恭聽。」
「也稱不上是有心事啦，只是最近常在思考人生，總覺得好像生活看似充實，卻又缺少點什麼，但又說不上是真的缺少了什麼。」說罷，嘆了口長氣，連自己都覺得從嘴裡說出來的字句沒什麼邏輯可言。
「這不，又掉入蔦衣的小小世界了，妳們學藝術的都這種性格嗎(笑)？」
「吼，別取笑我嘛，我只是會好奇啊，對自己和這世界還是覺得有好多不了解的。」
「覺得缺少了什麼，可能是在提醒妳，有什麼想做但還沒去做的事吧，或者妳對現狀感覺還有可以改善的地方，我這樣說對嗎？」
「可能吧。」我一邊啃咬著嘴邊吸管，然後陷入悠長思考中。
確實，我的腦袋裡常裝一些雜亂無章的念頭，這些思緒像毛線般牽引著我的生活，當感到煩躁時，便會把這些感覺畫出來，算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了，說是煩躁，卻也是作畫時的靈感來源。
梔子姐也十分習慣我這種性格了，每到假日，我便會獨自坐在餐廳靠窗一隅，邊啜飲著冰咖啡，邊觀察街旁小巷中形形色色，讓思緒飄散到空氣中，只有這時的我感覺是自由的，彷彿融入背景，無聲也無息。
即便至今我極少想通任何一件事，關於生活，關於人生，還有人際關係、愛情等等，但對這樣的思緒紛飛，仍樂此不疲。我從未對任何事感到非常確信過，因為世上有太多種可能性，連明天是否存在都可能是個疑問，但光是思考各種可能性就令人十足嚮往，我很少想「過去」，因為過了就是過了，可現在與未來有無限種發展可能，只要想像過，就有形成的可能吧！所以梔子姐總叫我「白日夢幻想家」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唯一讓我感到確信的是，現在這個當下所感受到的任何事物，只有一次體驗的機會，也就是說，每個當下的體驗絕不可能重複，這也是我喜歡作畫的原因，無論是悲傷、壓抑、喜悅、煩悶等各種情感，都是屬於當下獨一無二的感受，我會一筆一觸仔細畫下來，當作人生紀錄。
不知不覺中，思緒又飄盪至此。環顧四周，這個地方除了有令人安心的梔子姐外，就如它的名字「Shelter」一樣，是我的防空洞，是可以把繽紛感覺放置於此，想到時再召喚出來細細品嘗，充滿神聖感的空間。
— 待續 —
有我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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