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生的金智英》
沉重慎入:本篇有講到一些個人經歷,未必是看完之後讓人開心的內容,雖然有猶豫過要不要這樣寫,但最後還是決定要忠於自己,就當成是一個療癒過程。大家如果不介意看,我會很高興,但如果心情上未有這個準備,又或者看完後不認同的話,我也會明白的。
《82年生的金智英》,作者趙南柱,2016 年出版,是韓國年度暢銷書,並於 2017 年獲得「今日作家奬」,2019 拍成電影,由鄭有美和孔劉主演。
第一次聽到這本小說,是大學時代的學姐在臉書 po 文,學姐沒寫很多,只簡單地說她如何心同感受。看簡介,是一本易讀同時又切中韓國(或泛東亞儒教圈內)的女性生活問題的小說。
我是一個從少就對於性別差異很敏感的人,看到不公平的事,總是會憤憤不平,明明懂的事,不會裝成不懂來給人(長輩或男人)面子,簡單地講,我是一個不討人喜愛的孩子/女人,而且完全沒打算扭曲自己來變得可愛一點。然而,即使在成長期碰到過很多讓我覺得不忿氣的事,我還是覺得女性在香港的地位算很不錯的了,比東南亞國家好,比日韓好,可能也比中台好。雖然還是有很多因為妳是「女性」而加上的「標籤」(港女、盛女、剩女⋯⋯)和「期待」(女人係咁㗎啦、妳幾時會學煮飯、最毒婦人心⋯⋯),但至少求學和就職上鮮有遇到阻力。
所以我沒料到看《82年生的金智英》竟然會生出如此強烈的同感。小說由鄭道賢漸漸發覺jl妻子金智英患上情緒病開始,一下子倒敍到金智英父母生她三姊弟時的故事。金智英母親明明成績好,卻要中斷學業出去打工,為的就是要供家裡的男丁唸書,到後來她結了婚一連懷了三胎都是女的,要抱著女嬰向奶奶道歉,金智英學校裡的老師對男女生的差別待遇等⋯⋯ déjà vu⋯⋯相似到,我還以為自己正在看我母親和我加在一起的親身經歷。
先看一個象形的造字故事。
那一年,忘了我幾歲,是要回家努力做中文 copybook 的年紀,母親一邊教我寫功課,一邊跟我說起「男」、「女」二字的構造,她拿起筆來,另一隻正在工作的手卻沒有停下。母親好像在忙著在把豌豆的纖維撕下、又或是剝栗子之類,是可以在客廳的地板上鋪上報紙慢慢地做的那一種工作。她用鉛筆在報紙上寫下「男」字:「男人個男字呢,田下面加個力,要落田做野嘅,好辛苦的,而女人呢⋯⋯」她落筆的手快起來,先是左一個彎右又一個彎,收尾交叉在一起,然後上面潚洒一橫:「嗱,繑埋兩隻腳攤開對手就有得食嘅咪係女人囉!」明明是跟女兒在開玩笑,話說出來了,她又突然悔氣起來似的,一甩手把鉛筆丟得遠遠,再也不作聲,繼續低頭做她的家務,不久,父親回家,有如君臨天下,我覺得家裡的温度一下子掉到有如冰窖。
父親的臉色是一家人喜怒哀樂的主宰,而印象中,他的心情總是很不好。
我父母都是澳門人,親戚全都在那邊。雖然我從小就常常過澳門,不過澳門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暑假會過去玩一玩,不跟表姐們一起就不會獨自外出,所以由始至終都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澳門人是不是比香港人傳統和保守一點呢?看兩地面對中共統戰時的反應,很可能是,但也可能不相伯仲。以女性生活來說,我不覺得長大後的表姊表妹們的人生有什麼不自由。那麼為什麼我母親那一代的經歷,聽起來彷彿是粵語片裡的情節似的呢?又有可能是因為我父母都出身自學識不多的低下階層,在視野和機會都很有限的情況下,能夠守住的就只有傳統下來的那一套。也許同一個年代的香港,也有著不少相似的家庭故事。
剛煮好的一窩白飯,以爸爸、弟弟、奶奶的順序先盛飯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形狀完整的煎豆腐、餃子、豬肉圓煎餅,也都會理所當然地送進弟弟的嘴裡,大姊和金智英只能檢旁邊的小碎屑來吃⋯⋯當時還年幼的金智英,並不會羨慕弟弟的特別待遇,因為打從他們一出生,受到的就是差別待遇。雖然會覺得有點委屈,但她早已習慣對這一切主動做出合理化的解釋⋯⋯
我母親家有三姊弟,母親是大姊,下面是二姊和么弟。三個都不是我外婆親生的,也不清楚是不是我外公生的,根據我聽來的版本,外公久不久就會抱一個小孩回家,是他在外面生的還是檢回來的?不知道。作為一個宛如從粵語片裡走出來的「養母」,我外婆很怕孩子長大了不養自己,所以把三姊弟的出世紙藏得很嚴,可能比張保仔更嚴,到今天我母親都六十幾了,她還是不知道自己的正確生日。作為「養母」,外婆對女兒嚴刑峻法,唯獨是弟弟一個特別被疼愛,而這種疼愛超越了時間和所有人際關係,連舅舅的三個兒子(即是外婆的直系孫)都比不上。到今時今日,外婆還是會天天向我母親哭訴:「妳多多照顧妳弟弟呀!妳弟被老婆趕出來沒地方住,妳賣了自己的地方給他買一層樓呀!」
我曾經覺得很奇怪,舅舅又不是外婆生的,她為什麼會為了他要生要死?不過如果你從「孩子」不是「愛的結晶」而是「長線投資」這個角度看,外婆的行動就不難理解了,對於那一個年代的女人,老來就是要靠孩子養的,而比起嫁出去的女兒,兒子以及他日後聚回來的媳婦就是自己老後用來維生的「活資本」。借用上野千鶴子的話(《厭女——日本的女性嫌惡》),兒子是「生產財」,女兒是「虧本貨」。其實也不只是儒家文化,西方婚禮也是一個由父親把女兒交給丈夫的儀式,是兩個個父系家族之間的財產過渡,這麼明顯的 symbol,為什麼人們會覺得浪漫?為什麼女生們看了還會憧憬婚禮的呢?
趙南柱筆下的金智英讓我覺得最無力的地方,是她那一句:「雖然會覺得有點委屈,但她早已習慣對這一切主動做出合理化的解釋。」
因為不管投入多少資源,女兒結果都是要送出去服侍別人的東西,所以父母都會把資源集中在兒子身上,這是每一個投資者的本能。所以我媽只讀到小學畢業,跟金智英母親一樣,初中課程利用工餘時間自力完成。二姊好一點,可以上初中,然後兩個人都早早被送去工作,拿家用回來,供最小的弟弟升學。然後你會發覺,在「弟弟是這個家的希望,妳們就忍耐一下把東西都讓給他」這一個信條底下,女兒要「讓出去」的「東西」漸漸就不只是學業或是餐枱上較好的飯菜,而是整個人生。
少女時代的母親,曾經被安排跟一位從美國回鄉娶老婆的中老年人相親,那時外婆對那男人百般攏絡,無論如何都想把大女兒推銷出去,她的目的是大女兒去到美國後可以申請舅父也移民過去,至於大女兒要嫁給一個她一點都不愛的大叔這種事,並不在外婆的考慮之內。
因為那個年代的人認為「兒子要擔負起整個家,男丁有出息才能為全家增光」,所以家中的女兒也很樂意犧牲自己資助男丁⋯⋯(金智英)母親對於兩名兄長認真好學、事業有成深感自豪,也引以為傲,經常向工廠裡的朋友炫耀自己的哥哥。
我母親也喜歡在我面前炫耀舅舅的「學歷」,他多有「文化」,在工作地方多吃得開,還是管理級呢。繼續讀下去,就會發覺金智英的母親一點也不蠢也不柔弱,她小時候書唸得不比哥哥差,結婚後明顯也比公務員丈夫更有經濟手腕,所以她對自己的人生不甘之外,越年長也越會在丈夫面前說出自己的主張,可惜我母親沒有同樣的自信,小時候在餐桌上,父親(註:不是那個美國大叔)幾乎三天兩頭罵我母親蠢,母親被罵了總是低頭苦著臉,所以舅舅的「成就」變成了她個人成就的投射,是她心靈的支撐也說不定。
到我長大一點,終於明白到舅舅的所謂「學歷」也不過是高中畢業,「管理級」不過是工廠廠長。而且後來的事實證明從少被當成寶貝帶大,習慣了家中兩個姊姊為他犧牲的人,長大後只會一事無成。他喜歡能夠「照顧」自己的女人,兩任妻子都是護士出身,結了婚才發覺兩任妻子都是外柔中剛,所以全都失敗收場,又沉迷賭博,結果債台高築,終於捲款潛逃,把自己、老婆孩子、兩個姊姊以及她們一下代的人生搞得一蹋糊塗。
到現在,母親被外婆煩了之後,還會向我訴苦:「難道我百年歸老,身邊都還是要拖出一個八九十歲的弟弟嗎?」
金智英辛苦供養哥哥,結果二人最後不相往來,為家人犧牲,不過如此。
「孩子他爸,萬一啊,我是說萬一,現在我肚子裡的這胎又是女兒的話,你會怎麼辦?」雖然母親內心還是存有一絲期待,希望父親可以對她說:「妳問這是什麼問題,不論兒子還是女兒都一樣寶貝。」⋯⋯父親翻過身,面向牆壁躺著答道:「少烏鴉嘴了,別淨說些觸霉頭的話,快睡吧。」
⋯⋯丈夫只要不在外偷腥、不動手打妻子,就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聽大人說,我外公不計教性別,很疼我,可惜他在我三歲時就過世了。除了外婆之外,我就只剩下一個爺爺,他跟我爸關係不好,很少上門,上門時,就一定會買玩具給弟弟——他的第一個男孫。他喜歡坐在床上,逗我弟弟玩,我這時總是坐在跟他的位置成對角線的另一個角落,是我們三百多尺的公屋中可以爭取到的最遠的距離。我沒有他正眼看我的記憶,因為這種事不曾發生過,對他來說,我不存在。
我跟我爸的關係也不好,可是我是處於無力反抗的位置,小時候,我常常向母親投訴,可是她總是跟我說:「你爸準時拿錢回家,不嫖不賭又不打我,已經是很好的爸爸了。」我看著她,側著頭不能理解,原來好男人的要求這麼低?他不打妳,但打我們呀!而且我爸的打不是出自管教,更多是借題發揮為了發洩,一次外婆看不下去出手擋,連她都被打到流血。父親打兒女的時候,嘴裡總是唸捧頭出考子,又罵我媽慈母多敗兒,事實上父親出手時我媽是不會幫我們的,她會繼續苦著臉縮在一邊,在這方面,至少金智英的媽媽會為女兒們說一兩句話。
即使我母親明明什麼都沒做,父親還是覺得她慈母多敗兒。
為什麼學校要讓男同學先排學號,為什麼男同學總是一號,凡事也都從男同學開始,好像男孩優先於女孩是理所當然之事。永遠都是男同學先開始排隊、先出發、先報告、先檢查作業⋯⋯沒有人質疑過這樣的順序安排⋯⋯
香港學校的學號當然不會男先女後,由姓氏的英文字母排起,很公平。我的中小學經歷也不會有很特別的男女差別待遇,一直到一個男老師升做訓導主任為止。
每天早上的早會,依例所有同學都排隊集合在露天操場上,由低班至高班,男生一行,女生一行,隊伍整然。雖然每天早上上台說教的老師都不同,但完結時總是由訓導主任指示各班依序回課室上課。自從那位男老師升了做訓導主任之後,不管最近樓梯的是不是女生,一律由男同學先行,然後才輪到女生。一開始大家都有點迷惑,是自己太敏感了嗎,久而久之,女同學們就收到訊息:男先女後。女同學們你眼望我眼,大家心照,但對方是訓導主任,所做的事雖然讓人心裡有一些不舒服,又不至於去到要投訴的地步,就都有點認命似的接納了。直到有一天,男訓導主任可能有點心不在焉,一邊低頭看佈告牌一邊指示一年班的女生先行,女生們聽到覺得太陽由西面升起了,起初還不知該不該起步呢,後來女生那一隊已經去到樓梯口時,男訓導才如夢初醒地喝停她們:「停住!回來!男生先行!」
操場裡一時鴉雀無聲,一年班女生們僵住了一陣,結果還是訕訕地回頭,讓同班的男同學先走。
這一幕,我記到現在。
即使全校都知到那男訓導重男輕女,既然已經出「錯」指示,就由得這一班女同學先走一天不行嗎,又不是飛行指示,出「錯」了不會出人命。當時在一旁的其他男老師呢?女老師呢?為什麼一句聲都不出?
那一個男訓導跟同校一個樣子很嚴厲的女中文老師結婚,生了兩個兒子。另外有一個女體育老師,差不多同時間生了兩個女兒,兩個女老師不咬弦,但跟男訓導結婚的那一位明顯在校內越來越有勢力。一次我跟其中一個 best friend 在更衣室開玩笑,best friend 輕鬆地說:「嘿!Ms XX(體育老師)怎麼跟 Ms XX(中文老師)比,人家兩個仔,她兩個女。」我聽到後跳了起來:「兩個女有什麼問題?兩個女很失禮妳嗎?」
換了是現在的我,大概會婉轉得多,可是當時我才十多歲,當然是對 best friend 咬住不放,她說她只是開玩笑而已,身邊的其他兩個女朋友也說只是開玩笑而已。對啊,只是開玩笑罷了,妳不要那麼沒有幽默感。可是為什麼生為女生的人,會這麼自然地以自貶自己的存在來開玩笑?
聖經堂也是男老師,每一次耶穌傳教有數人頭,他都要對全班同學強調一次:「當時數人不算女人小孩」又或者「一數到女人就跳過當無看到」。二千年前的中東地區,這可能是實際的事,但聖經又無寫,跟耶穌要講的道也無關係,你用得著每一堂都跟我們強調一次嗎?
後來上了高年班,中國文學課。一天,不記得正在讀什麼文章,老師突然無端端提醒班裡的女同學們(文科班女多男少),很語重心長:「日後長大了,嫁了人之後,也要適時地裝一裝蠢,這樣妳們的老公就會很疼妳們的了。」
我拉下臉翻了翻白眼,老師沒看見,當時我成績好,是他心目中的文學少女,要是看到了大概會破壞他心目中的我的形象吧。
抱歉啊老師,這絕對是我死了要進棺材了也還做不到的事。
「你不是從很久以前就對金智英有好感嗎?」「這小子可不只是有好感呢!」「也趁這次機會試試看啊」「我們會幫你的」⋯⋯金智英已經全然清醒,開始感到有些悶熱,但是學長剛好又在談論她,害她不好意思掀開棉被走出房間。結果就在那時,她聽見一個熟悉的嗓音說道:「唉,算了,被人嚼過的口香糖誰還想再吃啊?」
被別人嚼過的口香糖⋯⋯想像一下要把它放進口中,還真是有夠嘔心的;香港曾經好像有人用「廁所、公廁」來比喻隨便的女人或賣春的女人,這時女人就不再是人,而被客體化成純粹的「性器」;橫溝正史的名作〈本陣殺人事件〉,講的就是新郎殺妻自盡的故事,原因是年輕的妻子原來在婚前被其他男人睡過,所以不潔(日本傳統新娘服叫做「白無垢」),來自大家族有潔癖的新郎無法再碰這樣一個女人,又拉不下臉取消婚禮,唯有拉著新娘一起自殺。
不用說那麼遠,小時候一家人都是電視送飯,無線的劇集有時會出現跟男人分手後,經歷過另一段情又回來的女角,每次看到這些情節,我爸都會噴飯,也不管有小孩子在場,大聲叫起來:「仲要嚟做乜?都畀人嘆過晒咯(還要她來幹嘛?被別人享受過了!)。」
原來性事是這樣的東西嗎?女人是被使用、被享受的「東西」,而且用完就會變髒。
我覺得人生還未開始,有很多事情就已經幻滅了。
「要是今天各位去拜訪客戶,但是客戶主管一直⋯⋯有一些身體上的接觸⋯⋯要是妳們遇到這種情形會怎麼做?」⋯⋯最後一位面試者回答了乍聽之下最為標準的答案。「我會先檢視自己的穿著、態度是否有問題,如果有什麼行為促使主管做出這種𣎴當舉動,我會反省改進。」
英語裡也有幾句相似的常用語,甚至連女人都會用:
She is asking for it.
Boys are just being boys.
故事一直說下去,說到金智英在畢業、求職、工作、結婚、生子、育兒等不同的人生階段,因為生為女性而遇到的種種錯折,沒有大風大浪,《82年生的金智英》全書都沒有驚途起伏的情節,有的只是一個在八十年代初出生的韓國平凡女子的平凡人生。傷害不一定要大刀闊斧,所謂性別不平等都潛在於最不起眼的約定俗成中,一不小心就看漏了,但那殺傷力還在。
我生為香港人,後來又在歐洲非男性主導的行業做事,所以在職場上很少經歷到金智英遇上的問題。不過我在開始求職初年,確實有招聘經紀代替客戶打電話來,還未有面試,就先問清楚我平時喜歡穿裙子還是褲子,化不化妝等跟實際工作完全無關係的話,那是一家日系公司,男人請女孩回去,工作之外,還想養養眼。
我如實答了,還反問那個同是女生的招聘經紀憑什麼問這種問題。
我沒有得到那面試。
聽說,「金智英」是南韓八十年代初最多人改的女孩名字,所以本書所講的,正是當今三、四十歲的女生的平凡人生,她們面對的男尊女卑的現實,得到比男人少的機會,婚後還要面對婆家的壓力,育兒的重擔等。「金智英」是一個不能好好說出心裡的話的人,當受到的傷害累積到臨界點,就發展成情緒病。
《82年生的金智英》寫到最後,越來越不像是文學作品,作者筆觸平淡,又引用南韓近年有關性別平等的研究,比起小說,更似是紀實文學。也許《82年生的金智英》並不是文學價值最高的作品,但一定是一本易讀和很容易產生共鳴的作品。波仔也買了英文版正在看,有時他看到一半會嘿的一聲笑出來,原來是讀到金智英父母搬新家那一段,奶奶無論如何都想把整個房間給寶貝男孫,兩個孫女要跟她一起睡。這一段讓波仔想起自己的過去,他一家六兄弟姊妹,他雖然是男的,但卻不是長子,虔誠天主教國家波蘭,他父親謹守著「頭生的兒子」的尊上地位,所以只有大哥可以一個人一間房,其餘弟妹全擠在另一間房,父親一有些錢,一定會先花在大哥身上,修車搬抬只準家裡的男成員做,做飯買菜洗碗一定是母親和女兒們的工作。
也許世上很多人都像金智英一般長大。
在韓國,聽說公開稱讚這本書的男藝人沒事,還被網民說很了不起。但女藝人 Irene 只說了一些讀後感,就被人攻擊她厭男;接拍電影版的女主角鄭有美也被人質問,為什麼好端端妳要跑去拍這種女權電影?沒有人問男主角孔劉同一個問題。
男女平等,不是強制的 AA 制,不是要玩弄文字把 chairman 改成是chairwoman,不是要消去男女之間的區別,更不是性別大戰。而是一天,如果女人的存在不再卑下,女人的人生不再被標籤,不是「女人很煩」,而是「XXX 很煩」,不是女人很小氣,男人也可以很小氣,不論男女,在看到一個人的性別之前,請看看那一個「人」本身的獨有的優缺點、志向和希望。
這是比 AA 制、比玩弄文字更艱難的事,因為要改變的是人們看待人、事的態度。如此一個尊重「個體」的特異性的理想國,大概離金智英,和很多處境比金智英還糟糕的男女生們很遠很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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