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4-1 煮夫爸爸的流散飯桌
我曾經是一個不喜歡吃飯的人,小時候爸爸媽媽希望我們快點長大,總是希望我吃完桌上的食物,我只是不喜歡吃而已。「吃」是一個費勁的動作,用力咀嚼,需要活下來的意志。常常撐滿了胃,喉嚨塞滿了食物,讓我吐了出來。
吃飯這件事讓我想到爸爸,我回到台北工作後,每天晚上下班和退休的他一起吃飯。
爸爸做的飯很多時候不管我喜不喜歡吃,他只是忠實呈現他的原生家庭的記憶,那接近愛與關懷的味道。他繼承了江西出身的爺爺在四川黃埔軍校學的辛辣手藝,也有奶奶集甜口的浙江味兒的大成於一身。
這些流散的記憶並不因失去了故鄉離開了故土而消失。一次次反覆提醒已經來到台北重建家庭的我們,曾經在很遙遠的地方,有一個地方叫做「家鄉」。因為戰爭才來到這裡,才有了現在的我。透過「吃」,讓我們藉由味覺重新返鄉。
爸爸並沒有鄉愁包袱,既不哀傷,也不憤怒,但透過食物表現的家族記憶卻格外鮮明地說明著對遠方的思緒。
爸爸很喜歡一本陸文夫的小說叫《美食家》,講述著不管什麼政治時局的變化,人們都需要美食與好手藝的人,這就是美食家處變不驚的存在意義。他曾經因為看到小說裡描述的一道番茄鑲肉,特別做出來。
麻婆豆腐和青辣椒毛豆總還是出現在晚飯的飯桌上,江西的黃豆燉豬腳和杭州的紅燒肉那是我們的日常。
那些味道讓我想到和已經去世的爺爺回鄉探親的旅程,也讓我想到我去北京唸書時,又吃到這些大江南北,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原來黃豆燉豬腳是瓦罐湯,原來奶奶的杭州紅燒肉是連鎖的浙江菜館在賣的味道,但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如今在台北逐漸凋零的外省菜館對比在北京則有五花八門的選擇,好吃刺激的花花世界,但那不是家的味道。
我才開始學會想家。
那個由層層疊疊記憶建構的家。
爸爸的手藝我也學了一些,麻婆豆腐、宮保雞丁、獅子頭......,大學的時候也跟奶奶學了許多。奶奶如今已經失智不能自理生活,長期由看護照顧。我學會復刻她那傳家的紅燒肉,我不在杭州,而是在台北。
因為常常想到杭州的味道,我明天要出發啟程去往杭州,希望可以學會幾道菜,帶回來做給爸媽吃。
爺爺去世後,奶奶失去言語能力後,我們都很想念那些一起吃飯的時光。
現在平日晚上就只有我跟爸爸吃飯了。
明天去杭州的旅程,我期待是新而未知認識,認識奶奶家鄉的味道,也回應我記憶的味道。
歡迎留言,回應對話,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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