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大多數》：因為沈默，而成了世界上的弱勢

初識王小波，是幾個月前曾轉發的文章〈無法做愛的日子 〉裡，作者提及他在初中時就已經讀了王小波幾乎全部的作品，雖說當時會翻開僅僅是因為其中的黃段子。那篇文章的用字平淡，卻帶著一股淡淡挖苦氣息，像殘留指尖的菸味。我太喜歡這種筆觸了，翻完了作者的文章就盲買了超多本王小波作品來看。

《沉默的大多數》是王小波的雜文集，黃段子不多（這部份請看小說🔞），主要是他對社會的觀察與思辨；也因曾在美國留學與遊歐數次，在文章裡注入了許多的別開生面。他尖銳的說理讓我想起魯迅 ，酸得令人發笑的地方讓我想起王朔；雖說下筆鋒利，卻可以在他的文字裡找到幾絲柔軟的憐憫，更多的是不知道該不該笑出聲的黑色幽默。

▌關於 思想

「據我所知，孟子 遠不是個笨蛋。除了良知良能，他還另有說法。他說反對他意見的人（楊朱、墨子）都是禽獸。由此得出了崇高的定義：有種東西，我們說它是崇高。是因為反對他的人都不崇高。這個定義一直沿用到了如今。細想起來，我覺得這是一種模糊不清的混蛋邏輯，還不如直說凡不同意我意見者都是王八蛋為好。」〈人性的逆轉〉p. 24

「在生活的其他方面，某種程度的單調、機械是必須忍受的，但思想絕不能包括在內。」〈思維的樂趣〉p. 33

對於貫徹了中國社會的孔孟與儒家思想，作者是頗有微詞的：漢武帝實行了獨尊儒術而噤聲了百家爭鳴，讓當時社會只能畸形的朝著特定方向生長，為的就是使動蕩的政權穩定。不否認中華儒家文化的確生得枝葉繁茂，但論起因就是因為箝制了諸多思想發展的可能性；若漢代時沒有霸道的控制全民思想，人民的視野也許就會更加開闊也說不定。

話說回來，漢武帝也不是中國唯一一個限制人民思想的，最早的我想到了秦始皇，最晚的則是毛🤥澤🤥東🤥🤥🤥。思想開放的社會遲遲未來，直到現在，思想與言論自由在全球都是需要深思的議題。

▌關於 歷史、人文

「真古蹟使人留戀之處，在於它歷經滄桑直至如今，在它身邊生活，你才會覺得歷史至今還活著。要是可以隨意翻蓋，那就會把歷史當作可以隨意捏造的東西，一個人盡可夫的娼婦：這兩種感覺真是大不相同。」〈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p. 140

「在美國我結識了不少像沃爾夫老太太這樣的人——個體吊車司機、餐館老闆、小鎮上的牙醫等等，大家本本份份謀著一種生計，有人成功，有人不成功。不成功的人就想再換一種本分生計，沒有去炒股票，或者編個什麼故事驚世駭俗。這些人大概就叫人民罷。」〈域外雜談・農場〉p. 176

在後半段，作者寫的多是關於人文的省思。他寫了支持反戰與嚮往中國紅衛兵的美國左派大鬍子，寫了農場裡思慕著到中國教書的奶奶，寫了刻薄對待中國人的中國餐廳老闆，寫他遇見的人事物。

在這部分，可以發現作者把目光聚焦到了人民，也就是個體；但即使只是說著誰的故事，仍覺得他總在話裡夾些幽微的什麼。在沈默之時，若真要說點什麼，似乎也只能這麼緘口的就著說話。

▌關於 沈默

「沈默的理由，很是簡單，那就是信不過話語圈。從我短短的人生經歷來看，它是一座聲名狼藉的瘋人院。當時我懷疑的不僅是說過畝產三十萬斤糧、炸過精神原子彈的那個話語圈，而是一切話語圈子。假如在今天能證明我當時犯了一個以偏概全的錯誤，我會感到無限的幸福。」〈沈默的大多數〉p. 223

「沈默的大多數」一詞揚名於美國前總統尼克森，指的是群體中不願表達自己意見的人們；這與作者所表達的稍有不同。作者的版本是，人們在群眾意見趨於相似的情況之下，往往會吞下伏在心裡的話；因而沈默，因而成了世界上的弱勢。

時間移到現在，一個全世界都在打媒體戰的時代。世界變得扁平，意見交流的成本越來越低，近期則有氾濫之嫌。為了操弄，有人利用了話語開始對異己群起攻之，古今亦然，這就是王小波之所以沈默。到頭來，我們都未曾擁有真正的自由。

📜後記

這本書鮮少提及「自由」二字，內容多是個人和集體的反思與普羅社會的現象解讀；但當在搜尋欄打下王小波三字，卻會看到層出不窮的自由主義。

我思考著這是為何而來。這本書的前半段說開放思想的重要性，再來是批評深植於中國的儒家文化與其所導致的社會現象，接著是幾篇文化差異與他遇過的人們，最後說起了為何沈默。後來我看懂了，把這些東西串起來，就是自由飛揚的靈魂，被緊箍在思想侷限的社會體制裡面。

王小波的活躍期恰是文革之後，所以他的青少年泰半都是在插隊（即上山下鄉）中度過；他所經歷的與曾經歷在父親身上的，種種現象都在告訴他必須緘口。雖說後來終於說了些什麼，但世界始終沒變成他所企盼的那個樣子。

以書中我最喜歡的一句作結：

「我認為，在人類的一切智能活動裡，沒有比做價值判斷更簡單的事了。倘若對自己作價值判斷，還要付出一些代價；對別人做價值判斷，那就太簡單、太舒服了。講出這樣粗暴的話來，我的確感到羞愧，但我並不感到抱歉。因為這種人士帶給我們的痛苦實在太多了。」〈思維的樂趣〉p. 39

📖書籍資訊

書名： 沉默的大多數 （簡）
作者： 王小波
類型： 雜文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年份：1997
由來：三民網路書店
（筆於11/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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